清明一过,周遭便眼见着一天天热了起来。
草长莺飞,绿绽枝头,城门外的某块地皮铲了一层又一层,可算将逆贼的血痕勉力掩盖殆尽,而在太原府停留了将近一个月的清平侯,也终于决定启程回京。
叶瑾戴着帷帽,没有搭理殷勤备至的李氏,由丫鬟们扶着上了门口马车。
车内,顾筠正靠坐在软垫中,见她进来,便屈指轻叩厢壁。
一记响鞭后,马车缓缓动起来,将外面大声恭送的声音远远甩在后面。
外面早已净了街,耳边只能听到马车轱辘撵过石板以及马蹄踏过地面的声响,叶瑾看着窗外,突然主动开口道:“真恶心。”
“你说段氏夫妇?”顾筠抬眼看过来,不置可否道,“小人罢了。”
叶瑾点头,语气平平:“那人是不是要升官了?”靠着为虎作伥折磨她来升官发财。
这是恨上了,想借他的手报复?
顾筠眸光微晃,面上不动声色答道:“你若不想,那便不会。”
“好,”叶瑾目光回转,看向他,微微挑眉,“有侯爷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她说得放肆,如此明目张胆,却奇异的并不令他感到讨厌。
顾筠长睫轻眨,以自己都有些讶然的纵容道:“还想做什么,罢官、贬职、亦或者人头落地、抄家灭族?”
他说得轻巧,旁边伺候的丫鬟冷汗出了满身,叶瑾却不为所动,只是道:“我听人说,他失职。”
“他误收了白莲教的起事信物。”顾筠点头。
“那便按照他的错来处罚。”叶瑾道。
女子双眸映着窗纱照进来的日光,瓷胚般白皙的脸上有种脆弱的剔透之感,清凌凌的好看,她的嗓音很轻,听不出恨意,就事论事的模样竟有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顾筠凝视着她,微微晃了神。
他开口,说的却是:“你倒宽容,怎对我却甚为严苛。”
若不是知道两人的关系,只听这话中含义,会以为是丈夫在对妻子埋怨诉苦。
叶瑾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有些事,我实在宽容不起来,还望侯爷勿怪。”
两人对视片刻,顾筠垂眸遮住了内里情绪,转身在车里躺了下来,然后随意拍了拍身侧,道:“时候尚早,陪我再歪一会儿。”
刚刚达到目的,她当然不好拒绝。
叶瑾取了软枕背对着他躺下,任由对方揽着她的腰身向后,直到两人亲密相贴。
一时间,车内安静下来,男子特有的清冽气息萦绕呼吸,便如身后伸来的手臂,将她禁锢圈起。
不舒服,但好在她也渐渐有些习惯了。
外面天不过刚蒙蒙亮起,车内有些昏暗,摇晃间,困意缓慢上涌,叶瑾没有再搭理身后人,干脆闭上眼打起了盹,然后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眼,外面已大亮。
身后人一手揽着她,一手正拿着本书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