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手掌将她轻轻包裹,他动作做得随意,分明方才还捉了她的手狎戏,但此时此刻,却让叶瑾感到浑身别扭了不知多少倍。
牵什么手,他们又不是恋人。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她借着取下帷帽的动作趁机将手解救出来,方觉松快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驶出京城,赶在晌午之前,一行人来到了烬香山下。
昨夜似是飘过些许小雨,空气格外沁人心脾,有下人抬了顶小轿来,丫鬟们要扶着叶瑾上去,被她摇头拒绝。
“我想自己走上去。”
成日憋在密不透风的后院里,难得出来放风,她可不想再坐进那种四四方方的小箱子里。
丫鬟们去看旁边的顾筠,见他点头,便没有坚持。
“空轿一并跟着上去,若半途走不动了,也能进去歇息。”顾筠嘱咐了句,然后朝着叶瑾伸出手来。
面前舒展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阳光下可以清晰看见冷白掌心上特有的纹路,蜿蜒曲折的生命线从半掌处勾过,画出一个弯弯扭扭的弧线,又在尾处戛然而止。
——听人说,这样的手相似乎命途多舛,福禄浅薄。
脑海中的念头转瞬便不见踪影,叶瑾抿唇,没有像过去许多次那般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而是道:“侯爷先上去吧,我走得慢,和丫鬟们跟在后面就好。”
有风吹过,伸出的手掌感受着略过的凉意,很细微的不适,周遭只有风声,下人们纷纷屏息,而顾筠神色不动地向前半步,兀自牵起叶瑾的手,淡声道:“无碍,慢些便慢些,今日不必赶路。”
温软的小手在掌心蜷起,微微用力想要后撤,被反握紧,顾筠就这样拉着叶瑾,踏上了一旁的石阶。
山路漫漫,一眼望不见尽头,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相携着穿过无边葱郁,远远看去,仿若一对亲密无间的璧人,只是女子总是落后男子半步,每每跟不上时,男子便要停步等候。
走到半山腰时,彩云见到自家夫人不耐烦似的扯下帷帽,回身想折回来递给她,她正要加快脚步追上去,谁想侯爷伸手接过了那顶帷帽,然后就那样一手牵着夫人,一手拿着夫人的帷帽,接着向上走去。
夫人显然已累了,步子迈得越来越慢。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彩云看见夫人站住脚,气喘吁吁地朝侯爷说了什么,作势便要去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歇息,而侯爷扯着夫人让她回来,随手扔下帷帽,然后弯腰倾身,将夫人打横一抱而起。
小声惊呼隐约从前方传来,下人们纷纷埋头,只盯着眼前的石阶,彩云大着胆子抬头飞快扫一眼,只见侯爷已抱着夫人快步上了几个石阶,月白轻袍随风向后飘动,其上暗纹在零星穿过树冠投来的阳光下流光溢彩,华贵非常。
近来,后院里的下人们都在暗暗打赌,新夫人几个月失宠,毕竟侯爷身边向来留不住人,但此时的彩云却忽然觉得,事情说不准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呢。
另一头,被抱起的叶瑾觉得自己一张脸都已烧了起来,简直后悔没有将方才找借口摘掉的帷帽捡回来戴上。
“放我下来,”她咬牙,怕被后面的人听见,声音压得很低,“我自己有腿!”
“眼看着要正午了,以你的腿脚,可赶不上烬香寺的素斋。”
怀中分明抱着一个人,顾筠的嗓音却平稳一如往常,虽然面上依然淡淡,但熟悉的人便能察觉到,他现下心情很是不错。
知道对方不会放自己下来,叶瑾懒得再费口舌,只双手攀着他的肩膀,防止自己掉下去。
不知多久后,石阶转了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被粉白花海环绕的寺庙映入眼帘,山风拂过,有淡淡花香飘入呼吸。
“到了。”
男子俯身将叶瑾放下。
双脚重新踏上地面时,叶瑾没忍住晃了晃,被身旁人揽腰扶住。彩云快步撵上来,将新的帷帽递给叶瑾,她看了眼,接过戴好。
宽大帽檐将揽着她的男子隔开,叶瑾将手主动递给彩云,任由对方搀扶着,站到半步之外。
富有侵略感的清冽气息终于远离,隔着朦胧的垂纱,叶瑾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侯爷,我们进寺里吧。”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