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喜袍上的扣子解得差不多了,宋翎把下巴抵在了裴珣的肩膀上,闷闷道:“现在脱冷,我就不强迫你了,等回去,你得给我把这袍子烧了。”
“我要是不烧呢?”山路难走,裴珣喘了口气后,本能地想要逗她。
宋翎今日本就委屈,听了这话后倒是不出声了,原本一直躁动不安的手眼下也没了什么动静。
裴珣不明所以,正纳罕时,一颗滚烫的水珠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欲言又止,心蓦地紧了一下。
两人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屠松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天蒙蒙亮,屠娘子送了点糕饼给他们。
宋翎腿疼得厉害,吃了点糕饼喝了口热茶暖好身子后,便缩进榻里,在裴珣临去学堂前,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温声嘱咐了他,走路小心点。
“不大闹一场?”裴珣按捺不住,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她。
“闹个鬼,早点回来,我等着喝汤呢。”
宋翎抬手摁了摁腿,头也不抬。
裴珣这么多年都是跟着父亲大伯在一起长大,母亲虽也也庇佑他,但大了以后同母亲的接触实在不多。所以,他并不懂女人的想法,见宋翎不准备提这事儿了,便以为这事情翻篇了。
待到傍晚拎着食盒回来,才发现没那么简单。原先一向在门口等他的人今日竟然没有等他,屋子里也没有。
屠娘子正在院子里浣衣,一语道破天机:“裴郎君你不是想吃芋头么?你家娘子替你去不远处的二牛家里拿了,如今这个天,也就只有二牛家里剩些芋头。”
她语气里似乎带有埋怨,说着还阴阳怪气地拿着棒槌砸了衣裳两下:
“这原先以为你是个疼人的,看不出来啊……为了个芋头特地让自己老婆去别的男人那里……”
屠娘子面露鄙夷,就差一口口水啐裴珣面上了。
他什么时候要吃芋头了?
裴珣觉得可笑,眼底凝了层寒霜。正欲往那个所谓的二牛家里头走,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时,就见不远处宋翎正在跟那个二牛挥手作别。
宋翎的臂弯上揽着一篮芋头,肩上还披了一件灰扑扑的不知道哪儿来的衣裳。
裴珣眼神一黯,待到人轻快地走至他的面前,他冷笑一声:“长本事了啊,宋翎。”
屠娘子还在身边,宋翎开始戏精起来:“这还不是你非要我去二牛家要来的么?夫君……”
“行,我要你去的。”裴珣仰仰头,大概知道宋翎是想气他。
家丑不可外扬,他顺着宋翎的话往下接。等进了屋子后,扫了一眼篮子里的那几个芋头,还有她身上那件破衣裳,这才阴恻恻地开口:“这屋子里的碳火烧得不够旺么?你这么冷啊,宋翎。”
“是不够旺啊,我穿不穿,你管得着么?”
宋翎挑衅似的坐在了他的对面,特地把衣裳给他看一看。
“脱了。”
“偏不。”
裴珣站起身,确实看不下去,直接把她轻飘飘搭在肩上的那件灰衣裳给拿走了,然后抬手扔进了火炉里。
宋翎单手撑着脑袋,笑着去看裴珣。
“你那件喜袍呢?”
“今早就烧了。”裴珣似是觉得那一篮芋头也碍眼得很,一个抬手也一起扔进了炭炉子里。
“传闻裴首辅最节俭,你这样暴殄天物,等到了陇西,我要向他告状,让他用家法狠狠地打你。”宋翎的语调虽恶声恶气,但灯影下,许是撑着脑袋,身量又不大的缘故,整个人看着都有一种温和乖顺的美。
“行,我认。”
裴珣抬手将火钳子扔到一边,仰仰头坦然地问:“宋翎,刚刚那种感觉算是吃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