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这个院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陈双没有再来,门口的守卫换了一波,除了每天来送三餐的蓝衣人,几乎看不见新鲜面孔。
陆艾端着饭碗,望着今天的三菜一汤,总觉得他像极了被圈养的猪崽,等养到膘肥体壮,就可以拖出去宰了。他细细咀嚼着一块红烧肉,越思考越有危机感,不行,他得锻炼起来,每天至少绕着院子跑跑,为以后的逃生打好身体基础。
于是,他吃饱喝足后,又懒散地睡了一觉,直到日暮时分才醒来。接着,他自我批判了两分钟,然后才从床上起来,开始他一天的运动。不过院子里被炸出来的大坑还没人来填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剑痕,陆艾跑着跑着,又会想起那天惨烈的景象。心中不忍,他开始动手清理院落。
门口的守卫不会进来,送饭的人也只管送饭,根本不搭理他,因此陆艾也算畅通无阻。他将院子里四分五裂的碎石收集起来,一并堆到坑里,再想讨些水,将残留的血迹冲洗干净。可那些守卫本来看都不看他一眼,陆艾便只能再次放低了姿态,轻声恳求着:“几位大哥,院中木香已到花期,想来折上几支,置于院中,寄托哀思,悼念那几位殉职的恩公。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心中多有愧疚,还请几位能成全我这微小的心愿。”
他说得情真意切,眸中蕴着淡淡愁绪,任谁看了,都有几分触动。为首那个更是放缓了神色:“那些都是我过命的兄弟,可惜了这无妄之灾,白白害了他。你既有这份心,我也没有拦着的理由。”
言罢,他便命人抬了好几桶清水来,陆艾连连道谢,对方大手一挥,道:“你自个儿折腾吧,水不够可以问我要,剩下的,咱们还是不多言语的好。”
“多谢您。”陆艾也没别的心思,就是想弄点水来打扫庭院,要不是这几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至于讲这么一大堆有的没的吗?
他在心里边直叹气,面上却不显。靠着一把扫帚,一个木瓢,几桶清水,愣是把这院子里里外外清理了个遍,直到月上中天,他才彻底弄完。
“哎哟——”
陆艾两手撑着他的腰,累得个半死,仰天直喘气。他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这种大扫除了。
彼时,月光如水,庭院如泊,木香花枝摇曳,倒似几分水中藻荇。陆艾琢磨了一会儿,喃喃着,怪不得苏学士要半夜请张怀民散步,《记承天寺夜游》诚不欺我。
他想了想,还是折了几支新鲜的木香,插在了花瓶里,摆在窗前。他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几位守卫大哥,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你们的不是我,你们可不能半夜找我啊。”
说完,他便磕了几个头,安安心心回去睡了。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又过了几天,陈双忽然托人给他送了几件新衣裳。陆艾起初没怎么在意,直到给他送衣服的蓝衣人跟他提起,今夜玉山派的掌门人会带门下弟子前来夜城赴宴,共同商讨今后正邪共存之道。
“玉山派?”陆艾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他看过的简介,回忆起玉山派是正道大宗,据说实力很强,书中男二男三都是玉山派弟子。
送上门的大腿,可以抱一下试试。陆艾打定主意后,就开始思考要怎么潜入宴会厅,跟那些玉山派的人打个照面,以至于那个给他换衣服的蓝衣人唤了他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
“啊?怎么了?”陆艾有些茫然,好在有美貌加持,看上去既无辜又天真。蓝衣人微低着头,不敢看他,轻声说着:“陈师父托我带话,让您今晚稍候片刻,他那边打点妥当了,就来接您。”
“接我?”陆艾眼珠子转了转,“接我去哪儿?”
难不成是要让我在宴会上露脸?可我也没什么才艺啊……
“这,陈师父并没有向我提起过。”那人给他束好腰带,便施施然退下了。
陆艾也不好多问,便安静等着。
今夜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他发觉院子外边的守卫只留了一个,抬眼望去,远处高楼张灯结彩,隐约可闻及丝竹音乐。只是个中曲调,陆艾并不熟悉,大抵是些好听的欢快的迎宾乐舞。
“玉山派。”他思量着,“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光听名字就觉得,这个门派的人长相应该都不差,等等,要是这样的话,那,那个到处播种的勤劳魔尊宴请他们岂不是,别有深意?
陆艾联想到前段时间差点砍了他的那位兄弟,猛地打了个哆嗦,看样子今晚有些凶险啊,他得小心行事。于是他找来纸笔,事先写了两个字“救命”,塞在了腰带里。
晚些时候,陈双果真独自来寻他。烛火微明,他提着盏灯,让陆艾跟他过来。俩人踏出院门的时候,那守卫也不曾拦着。陆艾心生好奇,问道:“陈兄,你使了什么法子,门口竟然不拦我们的?”
“今日宴会,殿上人手不够,我领了尊上的恩令过来的,他不敢拦着。”陈双说着,隐隐地有几分得意,陆艾琢磨着不对劲,这宫殿里三层外三层,还会有人手不够的时候?
“那现在找我去,是要做什么呢?”陆艾不大放心地问他,陈双却告诉他,到了自然会知晓。
陆艾便没有多问,一路跟着陈双到了偏殿后头,那里还有个接应的蓝衣人。陈双从他手里接过一盏双莲并蒂白瓷酒壶,递给陆艾,低声叮嘱道:“我向大总管请示过了,特许你今日为尊上斟酒。”
“啊?”陆艾一愣,“我斟酒?”
“对呀。”陈双一见他这反应,就知他不懂其中门道,言简意赅解释道,“把握住机会,尊上最吃欲拒还迎这套。”
“嗯?”陆艾立马醒悟过来,合着陈双是想借着斟酒的机会,让他勾引大魔头……
“这,”他迟疑着,“那个,那个柳,柳——”
特么的,要叫柳什么?总不能叫人家柳贵人吧?陆艾索性囫囵了两句:“柳在不在啊?”
“在的,自然是在的。他最受尊上宠爱,这种场合肯定会在。”陈双还没有把握住他的重点,苦口婆心地劝着,“但我也不是让你一口吃成胖子,你就悄悄地,偷摸儿抛个媚眼,这种小事,背着点儿人,谁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