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
歇息了片刻。再度扎入水里,开始打捞。
先薅断了缠绕的水草,然后左臂小心翼翼地拤住它的髋骨,右臂扇划,朝河面游动。
尸体被泡的发软了,稍稍用力,便会像豆腐块似的碎成渣滓。崔公让不敢使太大力气,谨慎地浮上水面。
又托起它的两条腿,扛到竹筏上。
一切相安无事,捞尸的过程比所预想的顺利。黄河岸边上,衙门当差的高捕头双手掐腰,非常神气。
拴好竹筏,崔公让利索跳上地面。
高捕头遮捂口鼻,踱步凑到尸体旁,解下腰间的铁尺捣了两下,就扭头冲崔公让吆喝:“已经臭了,你赶忙将尸体拉到城隍庙。”
“城隍庙?”
“官爷,不应该拉回衙门,请法医......嗯,请仵作验尸么?”
“呸!”
两排黄牙间射出一道浓痰,高捕头铁青的脸膛如同一尊墓碑。“啷么大块的‘米肉’,摆到衙门?想咒死县太爷?”
崔公让指向尸体的肚皮质问:
“他的腹腔被塞入了石块,沉入河底。很明显就是谋杀!毁尸灭迹。”
“谋杀?”
闻言,高捕头眯起眼,阴阳怪气地问了句:
“他是你爹?”
摇头。“不是。”
高捕头破口大骂:“那你管个屁!”
捞尸人乃是末九流的卑微行当,猫猫狗狗的也能踩两脚。
“各扫门前雪,莫问他人事。如今的世道,先管住自己吧。”话音落下,高捕头神色骤变,欲言又止。
“再者说,下月十四就是中元节了......”
七月十四,中元普渡,鬼门关开。
冷漠地抖了抖衣袖。
“只管按我说的办。先拉到城隍庙,两日内无家眷报官。你再拉到村西头,挖个坑,埋了。”
人微言轻。
崔公让从附近的黄河滩地的农家人借来一辆独轮车,将尸体装入车篓内,往城隍庙的方向运。
行了五六里的脚程,一路的颠簸,它的肚皮缝的麻线被震开了。崔公让索性伸手,将里面的碎石块掏出来。
摸着手感很怪。
黏黏的,油油的,还伴随“臭鸡蛋丢入粪水发酵三天”的恶臭味。
伸到底,触到了硬邦邦的东西,或许是脊椎骨。
乍地!
指尖感到了轻微的颤动。
有活物!
触电般拔出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尸体分明死了数日,它的胸膛竟吊诡地起伏着。
艳阳高悬苍穹,洒下炽热日光灼烧大地;血管里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无边的寒冷恍若置身冰窟。
人的恐惧源于未知。
适才下河打捞尸体,固然瘆得慌,但崔公让清楚,那仅是一具死尸罢了。可,如今尸体却不明缘由地颤动。
揉了揉眼睛,非常确定没出现幻觉,尸体确实在颤抖。
随手捡起枯树杈,试探着杵了两下。胸腔旋即裂开口子,一颗鲜红的心脏蹦了出来。定睛细瞧,连通心脏的那条最粗的主动脉里塞了一尾靛蓝小鱼。
小鱼甩尾,带动心脏跳动。
尚未弄明白怎么回事,周遭再起异变。
霎时间,狂风骤起,似群马奔腾;黑云蔽日,胜甲兵压城;天旋地转,禽鸟泣血。崔公让的身体也随之氤氲出雾气。
紧接着,塞在心脏脉管里的那尾小鱼在空气中游动,然后像团虚幻的光影,点着崔公让的眉心钻了进去。
神情有些恍惚,脑海再度冒出纷杂的信息。
捞尸、亡魂、吸收魂魄得到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