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苏衡向他问候,他才反应过来走到苏衡面前,也才意识到当年不过胸口高的十三岁少年人,已长成身姿挺拔高他一头的将及冠的壮实青年。
只是当他看向苏衡那双古井般深邃无波的黑眸时却觉得,苏譢伯似乎正看着他。
一样的深不可测和冰寒,自那双眼中透露而出。
“父亲若无事,儿子便先进去了。”苏衡躬身后也不等苏饶回复,转身就上台阶,往传语堂内走去。
苏饶怔在原地,他后知后觉的看向以紧闭的大门,惊愕、诧异、悲伤、嫉妒和隐忍不发的愤怒都复杂的揉捏在一起,隐藏在他以生出细纹的懦弱外貌之下。
传语堂内十分安静,苏衡脱去身上的披风,坐在苏譢伯对面。
“事情以清楚了吧。”苏譢伯依旧是老态龙钟的样子。
与之相对的,苏衡显得朝气蓬勃,但眼中的老练和深邃却让他显得成熟几分。
“孙子以清楚了。”苏衡点头道:“此番和亲没想到这般曲折,王后出手要诬陷安邑公主,安邑公主又闹出夜逃承恩门的事……看爷爷的意思是,赞成苏婕妤的计划了?”
“嗯。莹儿说姚姬之女是个单纯不善心计的,不如让姚姬之女心甘情愿为安邑顶罪。且经安邑夜逃一事王后必定会更加缜密布局,只怕我们移花接木的计划会有差错。”
“爷爷先前提到的天命司……”苏衡试探问道:“她是如何说的?”
苏譢伯抿唇半晌后道:“她劝我放下执念,主动放弃这场和亲。”
苏衡点头赞同,说道:“其实得知王后出手后我也有些反对。”
“为何这么说?”
“当年郑章王上位倚靠的是楚国万氏,王后是楚国万氏送到郑王身边的,因此郑章王继位后我国与楚国多有来往,越见交好。而夏国因与卫国商路关系,不被楚王看好。”
苏衡字字清晰,神色平稳的解释着。
“一旦此番联姻成功,就会破坏郑楚关系。且您曾说过,宁氏贪墨案最后怕是郑王自己下了决断,不过是与王后演戏,借坡而下,避免言官上柬。此番或许亦是郑王授意王后的。”
苏譢伯摇头,不赞同道:“郑国兵弱,扛不住夏国。”
“但如果明面上是王后出手就不同了。郑王表面对和亲一事积极,一旦安邑公主出事联姻不成,就可说是王后造成的,而王后背后是楚国。”苏衡耐心解释道:“一旦如此,夏国也要掂量掂量,是否要不死不休,毕竟楚国兵力虽与夏国相同,但胜在兵器刚硬难防。”
苏譢伯听后却觉不然,他命苏衡将传语堂中存放的舆图拿出。
苏衡起身自放置在传语堂东角的缸中取出一张略小的皮做的舆图,拿至苏譢伯面前并为之展开。
苏譢伯指尖轻点被铺在地上的舆图,冷声道:“但莫要忘了夏国与三强之一的卫国多有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