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李乘舟蓦然睁眼,吓得旁边一夜没睡的刘黑子一个激灵。
“一直守着某?”
“睡不着哩,怎么也都睡不着。”刘黑子傻笑呵呵,露出满嘴参差不齐的牙齿崇拜的看着李乘舟,他着实不明白杀人越货后怎么还能在此处睡得踏实。
李乘舟甩了甩头,胡乱的洗了一把脸,接过黑子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走出门外,只见其人皆是亢奋,多有人守着金银钱财未眠,不由莞尔。
“大丈夫何患无财?此时天色微亮,正好归家,你等还有精神力气?”
众人大笑道:“一辈子没这般容易发财过,舍不得睡哩。”
“哈哈,在理。”李乘舟拍手大笑道:
“但如今天亮,怕是待不了多久了。叫大伙儿清点财物,用牛骡拉回李家堡,至于粮食,留下一半,待会放出消息,让饥民来抢。”
“不全带走?便宜了别人?”有人可惜疑问。
“刘五是流民杀的,周家的财货是马贼抢的,我等只是路过,怎叫便宜了别个?”
众人中不乏聪明之人,王进堂闻言也是高呼道:“没错,咱们可是良民,大伙儿先走,我带几个弟兄四处传信,叫人拆了这宅子,保管没人晓得谁干的。”
李乘舟点点头,王进堂不愧是有见识的,反应可比自家一辈子窝在李家堡老实巴交的族人要强。
“启程,回家,好叫家里的娘们老小,看个高兴,也晓得咱们的本事。”
趁着朝阳,李乘舟骑着火烧振臂高呼。
所有人闻言怪叫。
居然,
没有半点杀人后的紧张神色。
黄昏时分,位于崇信东面的忘川山脚下,伴随着冷冽的寒霜渐起,昏沉的落日掉落山头,拉长了一群人的影子,配合着其人写在脸上的落寞无奈,活像个事情不顺的无业游民模样。
“你们几个……,去我屋里头....坐坐?”
李世平已经十多天没有回家,此时扯了扯宽大的烂棉袄,腰间别着冷峻的雁翎刀,望着四周无他打扮差不多模样的其他人,思虑再三,终是尝试性的问询出口。“家里还有几斤去岁剩下的山西汾酒,虽不多,但如今天冷,烧了炕,也可稍稍对付一盅罢。”
众人情绪低落,他们本是平凉往来凤翔和宁羌驿卒,今日却因为崇祯皇帝的一纸文书成了丢掉祖宗饭碗的下岗人士。
至于李世平,则是他们原来的铺头,却今日与另外一队驿卒铺头抽签而运道不好全体裁撤,此事原本就属于运道不好,但李世平本就是豪杰仗义人物,如今不管如何,自然都会有些愧疚。而此时此刻众人闻言,虽不怪罪其人,但想着渺茫的将来,便是有酒,亦是兴致不高,但终究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一行人只是吊着脑袋跟在后头默不作声,算是应予。
“头,听你的...,也正好瞧瞧二哥儿有无好转,只不过又要叨唠嫂子了。”
说话的是一个稍稍年轻的汉子,此人叫做马春常,马春常带着他侄儿二十来岁,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疤痕,听说是前些年夜里偷了人家的鸡被主人家发现,混乱中摔下高坡撞在石头上弄的。而马春常所说的二哥儿,却是李世平的二儿子,向来关系与他侄儿关系融洽。
“无妨,咱们好好聚聚,毕竟,下次便不知何时了!”
众人无言,一行人走在荒芜的田野道路之上,伴随着被寒风吹起的小型龙卷,七拐八弯的消失在黄昏深处。
“咦,当家的,还未到休假,今日怎生回了?”
到家时,李世平的婆娘还在捣鼓马料,这年头马比人精贵,吃得多还得吃得好。
“以后都会回得早一些。”李世平看着跟着自己勤劳一生的发妻含糊其辞道:“将火烧喂饱一些吧,明日就得送走了.....!”
“哎!”
王李氏闻言应付一声,又好似没有明白,又反问一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