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静了片刻,段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阿蛮来了,他也不管段玉羲是不是个合适的听众,就着一口菜问他:“你说为什么我向他走了三步,他却不肯为我迈这一步呢?”
“呵,”段玉羲轻笑一声,也辨不出他这是个什么情绪,只听他道:“你这三步走得太沉重了,他跟不起,还要再问吗?第一步代表着你放弃了为同袍报仇的心,第二步代表着你放弃了你的立场你的家国,第三步代表着你愿意丢弃过往与他重头再来,你不管不顾踩着同袍家国的鲜血不就想与他远走高飞么,可惜他不是你,他是南疆的王子,他不恢复记忆则罢了,恢复记忆便做不成你的阿蛮,你自己不是很清楚这些吗?却偏要借我的嘴来让自己死心,啧啧。”
“……”
段影苦笑一声,是的,明明他心里都知道,就是无法甘心,就是特别讨厌那种用尽全力却还是无能为力的感觉。
段影看着段玉羲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仔细的看他每个细微表情:“抛家弃国,就为了一个不肯跟我走的人,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段玉羲听了却表现得那么的风轻云淡,漫不经心:“你父母早亡,早已没有什么家了,至于国,听说打南疆之前你还跑去找陛下主和?其实在我这里你不用装,你向来也没有什么爱国情怀。”
唉,我不是没有爱国情怀,段影在心里叹道,实则因为我乃是个女子,一生就想携一爱人双双把家还啊。
只不过他以为那个人就是阿蛮了,说到底也只是不甘心而已……
毕竟当你被温柔以待后,你就再也无法忍受尘世的冷漠了。
“至于讨厌,”段玉羲话锋一转:“借用你的话来说,天下讨厌你的人多了,我算哪块小饼干?”
“……”
段影于是在饭局的整个后半阶段一直在进行自我暗示:不要生气,毕竟手里没有剑嘛……
就这样,两人在安乐王府待了几天后,皇帝召见了段影。
段影跟皇帝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皇上,您到底有何吩咐?”
皇帝看着段影这明显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样,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爱卿没事了?”
段影更纳闷了,转念想到段玉羲说的罚俸事件,恍然大悟道:“承蒙皇上圣恩,皇上也是为时局所累,有些事不得不为,臣懂的!臣受得住!”
这下皇帝更不懂了,想了想没想明白,屏退左右后问道:“皇策军将领你还干吗?”
“干啊!”
全天下第一个在皇帝面前说干的人出现了,当事人完全没丝毫冒犯的自觉,眉飞色舞的说道:“圣人说得好,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睡一觉,睡醒了该干嘛还是要干嘛,这样就相当于站起来了!”
“……”皇帝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是哪个圣人说的这句话,但段影的态度他是明白了。
看着段影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纯澈和热情,皇帝一个头比两个大,直到段影都退下去很久了,他还在想那句“臣懂的”到底是懂得了什么机密事件。
所以说,做皇帝是真的不易,再简单的话语也能品出不同的意思。
让皇帝晚上觉都睡不好的段影本人没心没肺的回到了王府,看到段玉羲还没走,拉了看门的下人就到一边儿去教育了:“你们怎么回事?”
几个下人一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看着自家主子。
“我不是说了不给他开门吗?”
其中一个下人回道:“我们都没有给他开门。”
段影奇道:“那他怎么进来的?”
下人们异口同声道:“翻墙。”
段影大惊大怒:“那你们干嘛吃的,就看着他翻墙?”
原来下人们听了段影告诫,段玉羲再敲门的时候果然就没有人开门,段玉羲也不强迫他们,只是在门外劝道:“我与你们主子的关系别人不明白也就算了,难道你们也看不明白吗?”
门内的下人们仍是那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
“想想我没来之前你们主子什么样子,我来了之后你们主子又是什么样子?”
下人们想到段影前几天的躺尸,和这几天的活蹦乱跳,有点恍然大悟的样子。
段玉羲又趁热打铁道:“我们之前是吵架了,现在才和好,但是你们主子呢还有点余怒未消,况且我们又是两个大男人,这种事他脸皮子薄,不愿意大家知道,所以才和我故意做做样子,你们这下明白了吗?”
王府的下人一直都知道段影有个相好的男人,却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是大名鼎鼎的玉笛公子,于是震惊之余又很快接受了这个消息。
段玉羲看着开门迎客的下人们很是欢喜,继续道:“我也不为难你们,要是下次你们主子问起来了,你们就直接说我翻墙好了。”
下人们对段玉羲的体贴感动得泪流满面,心道果然不愧是玉笛公子,仙人般的风姿和胸怀!
不知道府内已经全军覆没的段影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自己都打不过段玉羲,还能指望府里人把他从墙上打下来?!
但好歹大家都是有官职的人,老让他爬墙也不好看,段影便摆了摆手:“算了,下次还是给他开门吧。”
下人们看着走远了的段影不禁面面相觑,顺便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果然如此啊!
从此安乐王府便由内而外成了段玉羲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