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由检的吩咐,陈新甲却是不由自主的倒抽一口凉气。别看朱由检看上去将这个话题轻巧的放过去了,但他话里可是还留了个口子让陈新甲上书呢。
如果陈新甲上书了却不能让这位皇爷满意,那他的下场一定会十分凄惨,不但没能获得皇帝的赏识,还会自绝于众多同僚,毕竟,和朱由检想的一样,他此刻也想起了那位御史的前车之鉴。
如果他上书能让皇帝满意,这固然能让他获得崇祯帝的重用与赏识,但同样的,从他接下这个任务开始,他就注定只能当一个效忠皇帝的孤臣。
而如果他拒绝上书,固然不会和众多同僚彻底翻脸,但一来驳了皇帝的面子,让皇帝对他记恨于心,指不定哪天就会借机算账;二来万一皇帝接下来还有什么其他要求,那他是接受还是拒绝?一直拒绝?谁给你的胆子藐视皇权?接受?有些弊端朝中这帮人怎么会半点都不知道呢?但如果这份责任到了他的手里,十有八九又是一场磨难。
但是陈新甲同样意识到,眼下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从他单独被这位皇爷宣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他和满朝文臣尤其是内阁诸人当中制造出了一道裂痕。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只要他不能配合皇帝完成皇帝需要他办到的事情,他都必然难逃一死。
“为什么,倒霉的是我这个兵部尚书啊。”陈新甲在内心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但脸上却依然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
朱由检也不介意,反正坑已经挖好,就等着你跳。而无论陈新甲最终做出什么选择,他都能借此将自己的触手伸进原本铁板一块的文官当中。
当然,如果这个被自己挑中的诱饵愿意配合,朱由检也是不介意在未来的中枢给他留一个位置的。
毕竟,哪怕是勤奋如明太祖,嗜权如张居正,手底下也总要有几个能力一般的家伙负责跑腿的嘛。
“唔,换个话题吧,近日朕翻阅史书,觉得当年太祖皇帝的有些规制,似乎有不合情理之处。是以朕打算寻个机会召开朝会,商量更易其中一二处,不知陈尚书以为如何?”
这……这……这,陈新甲差点没哭出声来。皇爷你要是真准备换个兵部尚书,那也给个痛快行不?非要把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好意思嘛?一上来就是治国利弊,然后紧接着就是更改祖训,这种事情是我这个兵部尚书适合发表意见的吗?更重要的是眼下这个场合,连个阁老都没有,出点什么事情,这万古骂名岂不是还得我来背?
尽管内心的情绪波动格外剧烈,但多年宦海浮沉练就的心性还是让陈新甲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风度,恭声道:“《皇明祖训》卷帙浩繁,太祖虽非完人,亦是一代雄主,况又经成庙修订,想来应无大碍。臣尚不知陛下意指何条,如何议论?况兹事体大,臣以为应召一二阁老入商,更为合宜妥帖,还望陛下圣裁。”
朱由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朕既然单独召卿入宫,自然便是希望能听一听爱卿的意见。倘若有阁臣在侧,令朕与卿不能畅所欲言,反为不美。况朕所欲者,皆与卿休戚相关,何必事事推诿?”话到最后,朱由检刻意加重了声调,隐隐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新甲也知道,再行推诿实在是说不过去了,但他同样醒悟过来,自己十有八九是钻进了这位文官眼中一无是处的天子早就布好的圈套里面了,是以只能苦笑道:“臣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