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予把文立万衣襟揪着往上一提,咬牙切齿喝道:“小子,幕僚这行的规矩你是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话音刚落,文立万右手已经迅速搭在张丰予手腕上,一个简单的逆势翻转,张丰予“哇哇”惨叫着松开了文立万的衣襟,疼得龇牙咧嘴直吸冷气。
一个名叫大发的年轻人赶紧上前,对张丰予说:“际中兄息怒,有话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张丰予恨恨吼道:“姓文的,我张丰予耻于和你这样的小人为伍,你我从此一刀两断,形同路人。”
文立万双手一摊,笑着说:“到底何事让际中兄如此大动肝火?”
张丰予怒道:“张先生有意举荐我去文渊阁任职,你为何拆台阻止?”
文渊阁是明代内阁办公地所在,任职文渊阁也就等于接近了权力决策中心。在此处做官,哪怕是个九品官,也是紫禁城里的京官,这是很多仕子梦寐以求的进阶之路。
文立万冷笑道:“张先生要推荐你去文渊阁任职之事,我根本不知。何来进谗言一说?我且问你,是谁说我阻止你进文渊阁任职?你说出此人,我愿意当面对质!”
张丰予有些语塞,气焰也不再嚣张,嘟哝道:“反正有人这么说。哼,谁想和老子争,别怪我不客气。”
那几个闲聊的明代男子看见张丰予和文立万吵架拌嘴,纷纷过来看热闹。
极瘦男子双臂环抱,对张丰予打趣道:“际中兄,张先生真的推荐你去文渊阁做官吗?我怎么不知道啊,何时摆桌酒宴庆贺一下?”
其实文立万一眼便看破了张丰予挑衅的意图:去文渊阁任职不过是张丰予自己杜撰而已。张丰予是想通过和文立万吵架这种方式,杀杀文立万的威风,顺便告诉其他幕僚,不要和他张丰予竞争上位。
这点雕虫小技实在太过幼稚。
文立万故意对张丰予说:“你要说不出谁在诬陷我,那我就要去问问张先生了,看他到底有没有推荐你去文渊阁。”
极瘦男子听出了文立万话中的弦外之音,对张丰予说:“哈哈,际中兄,我可不会与你争文渊阁的位置,我只在梦中去文渊阁做官,你可别跟我找茬啊。”
“反正人都这么说,谁知道哪里传出这股风。”张丰予自知无趣,嘴里嘟囔着走向一边。他本想在文立万这个无名小卒身上耍耍威风,同时震慑一下这帮不大听话的同僚,不想被文立万点破套路,手腕也差点叫这小子拧断,只能自叹晦气。
看见气焰旺盛的张丰予瞬间泄气,文立万懒得再和这厮计较,正要转身走开,大发走过来说:“文先生受惊了,际中兄是性情中人,不必介意。咦,最近很少见你,忙什么呢?”
文立万故弄玄虚道:“还能忙什么,无非就是修身养性读圣贤书,等着入阁做大学士呢。”
张丰予听了脸上红一下,白一下,又不敢再发作,怕文立万真的和他动粗。
大发哈哈直笑:“文先生果然深藏不露啊。回府后杀一盘怎么样?”
文立万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看着这个精干的圆脸年轻人说:“杀一盘?杀什么?”
“围棋呀。”
文立万初到明代,内心杂草一般慌乱,哪有心情与人下棋,便敷衍道:“今天很是疲惫,改日吧。”
大发笑道:“文先生怯阵了吗?”
“科举我怯阵,围棋从不怯阵。”
“是啊,你每盘必输,从未赢我一局,怯不怯阵都无所谓了。”
看来这个明代文立万棋艺实在堪忧!
文立万本想告诉大发,自己来明代前已是业余八段棋手,又怕吓着张府的围棋一哥,便未言语。
这时,一个明代高官模样的人威风凛凛走出了紫禁城城门。
周围的几个人马上迎上前去,整装待发。
“张先生来也,赶紧打道回府。”大发小声道,说罢匆忙向高官迎过去。
文立万仔细凝视那个明代高官,果然和史书描写的张居正十分相符:身材伟岸,相貌堂堂;一缕美髯飘逸胸前,显得器宇轩昂,精力旺盛,举手投足有一种不言自威的强大气场。
文立万暗自思忖,在张居正这样的高人手下打工,定能见识不少明代奇人异事,这次也算没有白来明代一游。
大发一声哟喝:“上马,启程回府!”
马蹄声碎,人影幢幢。
文立万骑着一匹白马,紧随张居正豪华马车之后赶往府邸。
张丰予骑一匹黑马走在文立万身侧不远,他时不时瞅一下文立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文立万懒得搭理张丰予。这人心机沉重、狭隘自负,以后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张丰予突然拍马靠近了文立万,满脸堆笑说:“文先生,呃......我看我们分歧到此为止吧,张大人日理万机,废寝忘食,此事就不必再奏明张大人了,这点小事扰乱他的心情,于心何忍啊。”
文立万看着张丰予憋得通红的脸蛋,知道他害怕“文渊阁任职”的事被张居正知晓。便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际中兄以后不要随意威逼他人了。”
张丰予捣蒜般点头:“那好那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