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董婉不过只得了苏太后寥寥几字夸奖,尚未再逞才气,便见苏太后已另与蒋初宜说起话来。董蒋两家虽都为从三品,但国子祭酒更为清贵,董婉在太后面前到底不敢声张,恨恨看了一眼蒋初宜才回身落座。
苏太后不知是否发觉,只笑和蒋初宜道:“蒋大人学富五车,不知蒋姑娘平日里都读什么书?”
蒋初宜欠身回道:“民女除了女则女训,不过略读了一些诗词,在经史上并不大通,不及家父万分之一。”
苏太后见她年岁不过及笄,却沉默寡言,只行为举止分外端庄,像是被规矩太过了,想来是蒋家老学究,虽说是国子祭酒之女,却无她左下首打头的那女孩子的通身书卷气,便点点头道:“那也难得了。”
蒋初宜并不以苏太后的冷漠为意,自在绣凳上坐了,董婉见状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苏太后侧身对薛羽道:“你是阿策的妹妹,是不是?”
薛羽起身道:“回太后娘娘话,民女兄长确是薛策。”
国公乃从一品爵,地位显赫。沐国公薛家深受皇恩,薛羽乃是沐国公府老夫人的老来女十分宠爱,太后知道她也情有可原。
苏太后爱她一身书香,想考校她一二,只偎在榻上点点头道:“今日蔷薇开的喜庆,你可有什么句子说来与哀家听听应个景?”
薛羽与太后对答,不见丝毫慌乱,略一沉吟道:“当户种蔷薇,枝叶太葳蕤。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春闺不能静,开匣理明妃。曲池浮采采,斜岸列依依。或闻好音度,时见衔泥归。且对清觞湛,其余任是非。”
苏太后喜爱她文采斐然,意境辽阔,抚掌笑道:“哀家曾听沐国公老夫人说起她小女儿成日里待在书房,竟要比她兄长先读成一个书呆子了。如今看来,哪里是什么书呆子,分明是读成才女了。”
薛羽颊边生霞道:“太后娘娘谬赞了。”
苏太后点点头,不再多话,忽然眼神一定,盯着坐在薛羽对面的顾蓁道:“想必,这是康国公家的女孩子?”
顾蓁闻言连忙站起屈膝道:“民女康国公府顾氏阿蓁。”
“阿蓁?”苏太后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蓁是茂盛的好意思。”
顾蓁立在殿下,思及这个自己都不能抬头直视的尊贵女子便是苏循的亲姑母,也是她一笔圈中自己选了自己入宫,不知她是否了解自己曾与苏循之间的事,只得按下心神笑道:“民女在家中排草字辈,是民女母亲取了这个名字。”
苏太后垂眸看着她良久,莞尔道:“哀家弟媳靖远侯夫人与你母亲是手帕之交,你母亲去后靖远侯夫人哀不自胜大病了一场,连那年的宫宴都未曾参加。只可惜当时哀家已进了宫,不曾见过先国公夫人。”
顾蓁听太后言及先母,不禁想若是今日母亲在世自己便不会入宫,今恨不得到无人之处大哭一场,然而内心却在不停的提醒她一定要按耐住自己的情绪,她只略略蹙起眉间道:“谢太后娘娘垂询。”
苏太后不想她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坚毅,心中倒有几分欣赏。当年她弟媳靖远侯夫人袁氏倒曾与她提过想要两家结秦晋之好的意思,不过苏太后当时以靖远侯府已经出了一个太后,一时煊赫,不能再与手握垓云兵权的康国公府结亲为由而拒绝。这次礼聘妃子苏太后也特地圈了顾蓁的名字,以免苏循的亲事在这里出了差错。
苏太后思及此处,倒有些悔意。都说少时看老最准,这顾蓁虽然幼年失恃却毫无悲苦之态,眉宇间隐隐有几分洒脱英气,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世子夫人人选。只是如今顾蓁已在宫中,苏太后这念头不过转瞬即逝了,她只盼着这顾蓁安安分分别叫靖远侯府有什么闪失。
她又择了另三个女孩子,从二品尚书左仆射邵师捷之女邵其云,正四品左千牛卫秦致理之妹秦蕴和以及户部郎中王淞之女王瓛一一问了话,方才称累了要她们退下。
待到顾蓁等人行礼告退之后,苏太后长叹一声:“看着仕女图到底不像选秀看着实在人儿在眼前一样。”
她单手支颐对着侍立在一旁的宋嬷嬷道:“阿莺,你看人眼光最毒,你来说说这几个女孩子怎么样?”
宋嬷嬷也不推拒,心中过了个流,道:“奴婢几句浅见,太后娘娘听着全当个乐吧。”
“奴婢见那薛姑娘很有才学的样子,想必是真读进去了书也知道理。”
“豫阳侯府戴姑娘容色出众为人直爽。”
“那位董姑娘许是仰慕太后的缘故,有些掐了尖。”
“蒋姑娘行为举止很合规矩,像个大家子里的贤惠媳妇儿。”
苏太后听到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抬手扶了扶头顶有些歪了的玉凤步摇假意斥责道:“什么大家子的贤惠媳妇儿,叫皇后听见恐怕要吃心。”
说到此处,苏太后猛然坐起身道:“阿莺,怡和殿有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