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苑回莺,春色明媚,虽然尚有春寒,窗外的花朵该开的都没有迟来。
那穿红着绿的丫鬟鬓角已经戴上小小的杏花,撩起帘子进了屋手里还捧着一件外头绣娘新做好给姑娘送来的罗衣,笑吟吟道:“心娘,老太太在前头摆宴呢,请的是一位汪家来的亲戚,问您得空过去一趟呢。”
少女正扶着椅子下腰,腰肢盈盈比春天的柳枝更柔软:“是谁?”
丫鬟笑道:“听说是个鼎鼎有名的画师,看着像二十多岁的一位先生。”
少女直起腰露出一张比窗外盛放的海棠更加动人的眉眼,虽然尚未长成藏着一团孩气,却一眼就看得见未来的容色,蹙眉道:“汪家是八百里外的亲戚,那是外男,我去见什么?”
“老太太说了,心娘年岁不大见见也无妨,上面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就不要叫了,”那丫鬟低声凑到戴梳心跟前巧笑道:“姑娘,老太太早就说您喜欢画画要给您找位先生呢,这又有亲戚血脉,又有能耐,您跟着也学不了几天,人家是游历过来的,做做客就走了。”
她穿的还是素日里练舞的衣裳,闻言只好笑道:“既然如此,你且陪我换身见客的衣裳再出去吧。”
她带着丫鬟走到老太太宴客的堂屋,早就听见里面有自己父亲的笑声,想着应当是一个家宴便拾级而上,门口打帘子的丫鬟见着她扬声笑道:“老太太,侯爷,大老爷,心娘到了。”
她绕过百寿屏风见着屋里面的长辈先问了安,眼角微微觑着一个坐在自己父亲对面的素衣男子,峨冠博带做名士装扮,便走到豫阳侯老夫人跟前笑道:“老太太。”
“心娘,你过来,”老夫人冲着她招手给她介绍道:“这位是汪家这一任族长的嫡幺子,名唤作舟,也和咱们家很有些亲戚。这次他游历到洛水就现在咱们府中歇脚。”
她便垂眸问了一声安。
老夫人转而对汪作舟道:“作舟,我这孙女儿年纪虽小却很喜欢国画,尤其画得一手好花鸟。你若不嫌弃,有时间可否指点指点她,好歹她年纪小无关乎什么名声的。”
汪作舟打量了一眼亭亭玉立的少女,沉声道:“戴姑娘钟灵毓秀,作舟虽不才,或许能为戴姑娘解惑。”
戴梳心这才微微抬起头露出一点精致的下颏和一半藏在刘海儿下面的灵动眉眼,重新又施了一礼道:“心娘谢过先生。”
这是当年初见第一眼,她只有十一岁大,懵懵懂懂不知情字纠缠百转,既然祖母愿意给她这么一个机会跟着学一些东西便拜了这位相貌普通的先生。
一处长大的姐妹时常在背后嫉妒又嫌弃她:“不就是仗着自己天生美貌,连带着父亲和老太太都偏疼她。”
所以那时候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人缘,除了练舞,就是去找汪作舟学画画。
这位年少时就名满天下的国手早就是清高着称,私下里却性子温柔宽和,见她调皮画错了模样也不训斥她,只是笑指着画错的地方道:“瞧这梧桐画的,树后面藏了只鹌鹑不是?”那时候他浅浅一笑,眉宇之间便是一重蒙蒙烟雾,
她趴在桌子边上笑弯了眼睛看他给她做示范,最后看了大半天才发现其实他说的话自己没有听进去一句。当时还不知情为何物,却早早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