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一摆手,自我解嘲:“打油诗打油诗,不值一听。”
林智渊却眼中放出光来,他以为对方不过就是个青铜,没想到青铜上,还有几个亮点。
便抚掌大笑:“江湖易逝,射雕难中,且行且攻,笑傲局中。好诗!”
说完一仰脖子,干了一杯,然后也掏出自己的手机,却是一篇赋体:
女好网络之奇兮,既聊天又可玩娱
联好友之消息兮,娱吾身心于劳疲
叹学业之繁难兮,已周末而练舞至
厌刷题之无休兮,感记忆永不休止
吾困欲不觉晓兮,吾小腰直欲酸死。
疲兮疲兮怜吾女,苦心劳力需坚持
倘今日不努力兮,异日必悔之晚矣
英姿飒爽吾女兮,婷婷少女早立志
日学夜习不辍兮,练功强体长志气
理化翩然登堂兮,数学还需勤刷题
英语笑傲江湖兮,语文拾阶徐步提
生物学习记忆兮,全面进步霸业始。
志不堕兮奋不止,天不负兮何憾之,勉兮勉兮吾爱女。
念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挥舞着双手,笑道:“献丑了献丑了。”
许问真却觉得此作有赋之形,无赋之韵,不过好赋难做,不仅要神采飞扬,还要辞藻华丽,能写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便装作从陶醉中被惊醒的样子,抚掌一叹:“好赋,有先秦之风,值得浮一大白。”说完一口干掉杯中酒:“我接下来是古文,可以吗?”
林智渊已经进入状态,右手一伸:“体裁不限。”
许问真便继续:
吾女,昨日返校,汝言头疼,父甚怜之,奈何爱莫能助,唯授卿以静心之法,嘱卿多饮水以镇之,卿果践行乎?
及至晚,系统无汝校园消费之记录,父忧汝晚餐未进甚或卧榻未起耳,乃于微信询汝而未获函回,父忧益甚。
今日晨七时,复查系统仍无消费记录,父乃恐之,思多种情况而不得要领:卡丢失耶?进零食耶?友代买耶?卿卧病耶?
父心忐忑,父心如割,儿若大安,便是晴天,儿若有疾,晴天霹雳。
儿若安,则回一笑脸,若不安,微信示父,父旋踵而至汝校门也。
念完一笑:“这算是一封微信家书。”
林智渊一口喝了杯中酒:“许总古文功底很深厚啊,词句中正平和,文如行云流水。也值得浮一大白。”
说完又念自己的诗:
风劲百花杀,夜雨枯叶下,闻鸡我欲舞,春来谁称霸。
许问真笑着评论:“豪气干云,这应该是写给男孩子的诗了,看来主任还是有一个男孩梦啊!”
于是干了自己的酒,又开始念:
吾儿,父母安,已晴天卿返校两个时辰也,父甚思汝,恐汝晚膳未进耳。
明日大考,汝当摄心摒异,蓄势发机不以硅步之碎小而不积,勿因他人之无心而自扰。
此阶段测试耳,遂心与否,父均可与卿共讨之。
嘱之,切切,开心为要。
念完说到:“这算是微信家书之二了。”
林智渊已经喝得渐入佳境,他本来只是觉得许问真天分很高,又通达人情,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可以释放点真性情,如果能再聊出点心灵鸡汤就很高兴了。
没想到对方肚子里还有点东西,这比花生米下酒,可强太多了。
此刻酒劲儿顶着脑门儿,那股兴奋劲儿便下不来,说“许总拳拳爱女之心跃然纸上啊!来,我喝两杯,你陪一杯。”
许问真也早已飘飘然了,四肢百骸都无比放松,却又感觉浑身上下都绷着劲儿,便学了古人,举杯一揖,大吼一声:“饮!”
毫不犹豫喝下一满杯。
林智渊哈哈大笑,连干两杯,又开始念,他的却全是诗:
岁岁科考岁岁寒,琴台抚歌鹤不来,养菊东篱悠然采,鲜花深处俏颜开。
这有点意境,算得上佳作,许问真发自内心赞叹:“好诗!立意高远:咏远山而不见山,颂大河却不见水,无有无不有,一切皆为有,这次我喝两杯,你陪一杯。”
说完就连干两杯,把空杯给对方亮了亮。
林智渊脸上立即放出光来,猛干一杯,说:“这评语就是首诗啊!比我的诗还有意境。”说完干了自己的酒杯,也向对方一亮。
许问真又念:
上周统考,重要阶测也,周四,女微信曰:吾夺班魁也,开心之情状溢于言表。思其前期心态之欲崩,而抚心明志,痛苦卓绝,苦心孤诣,寒夜苦灯,乃有今日之成。此种千回百转,荡气回肠,跌宕起伏,实乃高三之真谛耳,其心智之磨砺,实高于分数也。女乃能孤身而背黑巷,终迎旭日之明,善莫大焉。父甚慰,父甚嘉。然古之成者,志不半夺,百里之行,八十亦废,故诗一首勉之耳:
桃李何待有言兮,硕果累累自成蹊卿本钟灵佳人兮,花至深处我自知
时不待兮势不聚,气不鼓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志夺也,疾兮疾兮谁能敌。
此时两人已经喝得大汗淋漓,不停地用纸巾擦汗,都感觉人生已经达到巅峰,陶醉在自己的情绪里,外面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林智渊很亢奋,酒劲儿顶得他舌头有点僵,说话开始放慢,身体不再受大脑支配,改由小脑指挥了,有点手舞足蹈:“许总这是家书系列了,值得收藏。”
说完本能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兴致勃勃地念自己的诗:
云垂夜暗,酣梦无边华屋暖被,非吾所恋
轻轻铃声,钧天之音,譬如号角,长歌而吟
猎猎西风,悠悠长空将军起舞,三军气鼓
木兰戍边,宝剑锋寒,壮志凌云,岂输儿男。
许问真已经彻底忘形了,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我是写实的,主任是写意的,您诗中的豪情壮志呼之欲出!看来你对闺女期望很高啊。”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智渊用筷子敲着碗沿,仿佛在打节奏,摇头晃脑的:“一半鼓励女儿,一半自己抒怀吧。”
说完也是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向他一照,颇有大侠风范。
突然,两人都不说话了,就像一首交响乐,在最高音的地方戛然而止,听众开始装模做样,准备品味余音绕梁。
许久,林智渊亢奋的感觉慢慢消退,笑了笑:“咱俩像不像两个神经病?”
“不是像,就是!”许问真的兴奋劲儿也过了,感觉有点疲惫。
林智渊看了看表,已经快11点了,就说:“差不多了吧,许总,今晚很尽兴了,再闹就不好意思了,再说,服务员该下班了。”
许问真看了看酒,已经喝掉一瓶半,他的最高纪录是一斤,不过喝到那种程度,基本上要准备后事了,今天算是超水平发挥。
刚才兴奋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已经晕上来了,便说:“那咱们把壶里的酒干了吧。”
说完,直接拿起分酒器,对着林智渊一举,林智渊毫不示弱,与他对碰一下,然后两人同时一饮而尽,相互亮了亮杯,像高手过完招再摆个门户。
许问真便叫服务员买单,却听林智渊说:“许总,酒是你带的,单我来买。”
许问真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
林智渊却很认真:“今天不讲甲方乙方。”
许问真不再坚持,伸手,示意林智渊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