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徐丰从红渠水饺馆赶回学校,陪着女朋友宁小夏吃完宵夜,回到宿舍后久久无法入睡。
他躺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明,拿着张叔的笔记本翻来覆去的看,日记都写的比较简短,但其中有几篇还是令他感到深深的震惊。
2005年2月9号:今天是大年初一,我离开了那个肮脏的家,我再也不能和他们这群道貌岸然的魔鬼生活在一起。
这是日记的第一篇。
2005年2月16号:年前我没有去参加徐永昌的葬礼,今天去了他家里,见到了他的儿子徐丰和徐丰的妈妈李芸。
2005年2月24号: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学校提供的名单里果然有徐丰的名字。
2005年3月4号:今天是许大哥去世一个月整,我给李芸寄出了第一笔汇款,今后每月一次。我要以此替我杀人犯的父亲赎罪。
2006年8月12号:堂堂安勇公司的公子孟元明,做了水饺馆的老板,他们绝不会想到吧。今后世上再也没有孟元明,只有张贵福。
徐丰将四本日记一直翻到天亮,他从日记中所记载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张叔的真实身份原来是安勇集团董事长孟安勇的儿子孟元明。父亲死于2005年2月4号,并且一定不是自然死亡。父亲的死一定与安勇集团的董事长孟安勇有关系。孟元明这些年来对自己和家庭的资助,是为了替他父亲赎罪。
整理出这些信息以后,徐丰再也睡不着,他独自一个人在操场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无法接受自己所尊敬和爱戴的恩人一下子变成了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十五年白活了,他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母亲和张叔,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欺骗了他。他以前为之奋斗的目标,突然间都失去了意义。他现在唯一所要知道的就是:真相!
坐在开往家乡贵安市的汽车上,徐丰昏昏沉沉的睡去。
他梦到自己的父亲,梦到父亲教他学自行车。他歪歪扭扭的蹬着自行车,父亲在他身后使劲的抓住车的后座,不让自行车倒下去。突然父亲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后背上插着一把刀。他的自行车失去了平衡,摔倒在父亲的身边。
他梦到张叔教他拴鱼钩,教他穿鱼线,教他调浮漂。他的鱼钩被鱼儿狠狠的咬住,他和张叔一起抓住鱼竿,使劲的往上拉。可拉上来的确是他父亲血淋淋的尸体。
徐丰的母亲李芸还住在当年拆迁分给的房子里。两室一厅的房子不算宽敞,但也够李芸一个人生活。因为有孟元明每月的资助,李芸的生活过的还算幸福。她现在已经不出去工作,每天的生活就是买菜做饭打牌跳舞,像每个城市里的退休女人一样,生活既忙碌又充实。
见到儿子突然回家,李芸高兴的不得了。她顾不上和儿子说话,先一溜烟的跑去了菜市场,买回来一大堆好吃的,给儿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看到坐在餐桌旁的儿子闷闷不乐,李芸赶紧问:
“怎么了儿子?妈妈做的菜不好吃吗?你赶紧吃呀,看你挑挑拣拣的样子,像个大姑娘。”
“妈,我想问你件事儿。”徐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李芸。
“对了,我还想问你件事呢,小夏呢?小夏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你俩是不是闹矛盾了,看你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没有,没闹矛盾,这次我是专门回来问你事的。”
“什么事呀?还用专门跑回来问。”
“妈,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徐丰鼓足了勇气问。
“这孩子,提你爸干吗,都过去这么多年啦!”李芸拿起筷子往徐丰的碗里夹了一个狮子头说:
“赶紧吃,你最爱吃的狮子头,尝尝妈妈的手艺退步没有。”
“妈,你现在还想我爸吗?”
“不想,想他干吗,想他有用吗?”李芸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消失。
“那你告诉我爸爸是怎么死的。”
李芸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她拉着脸对徐丰说: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你爸病死的。”
“什么病?”
“癌症。”
“什么癌?”
“肺癌,你爸抽烟多,把自己抽死的。”
“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爸是被人害死的。”
“胡说!”李芸生气的一拍桌子。
“我不是胡说,我找到了张叔的日记,他不叫张贵福,他叫孟元明,是他的父亲害死了我爸。”徐丰已经豁出去啦,他知道如果这次不把事情说明白,以后也不可能知道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