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苍老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方桐半天没有说话，猜测着是不是打错了。

在他13岁之后，就没有见过父亲了。

或者，没有跟对方说过话。

时隔多年，方桐对父亲声音的记忆，还停留在对方三四十岁的时期。

“喂，是小桐么？”

方桐还是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沉默着坐在了车站的长椅上。

“喂，说话啊？小桐？”

“是我。”

“小桐”

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反复地念叨着方桐的名字，最后更咽到发不出声。

“咱俩见一面吧。”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好好，那来我家”

“去你医院跟前的小饭馆，以前我去过一次。”

“好、好那我”

没等对方说完，方桐便随手挂断了电话，眼神木讷地望着公交车缓缓驶来。

一天之内去两种医院，还是他人生头一遭。

到了饭馆，父亲已经坐在了里面，正微笑着。

“坐坐坐，儿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桐别扭地将目光对准窗外，脑子里乱糟糟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你妈她还好吧？”

“还那样，咳嗽。”

“嗯，我也跟她说，烟抽得太多了”

方桐听着不对，急忙转过脑袋，“你们见过面了？”

“去年，你妈没跟你说？”

“砰！”

方桐用力捶了下桌子，吓得其他餐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你以前伤害她还不够么，现在还缠着她不放？”

“儿子，你听我解释”

“我不是你儿子了。”

说罢，方桐便起身要走。

餐馆里顿时鸦雀无声，都偷偷望着这对冤家父子，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是你妈要跟我见面的。”

“为什么，挨打没够？”方桐试图压抑内心的怒火，却徒劳无功，“你难道忘了，曾经拿酒瓶砸她的时候了么？还是她忘了？”

“我儿子，你先坐下，咱们心平气和好好说话行不？”

父亲双手颤抖，拉着他一起抖动。

方桐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成了全场焦点。

其他人的目光，叫他没办法甩袖离开。

心说也好，正好还有问题。

“我知道自己年轻时候做了很多对不起你们娘俩的事，但是相信我，我那时候也很难过。”

方桐没有说什么，甩开手靠在椅背上。

双眼依旧对准窗外。

玻璃上的霜花，如回忆般爬上了方桐的心头。

“咱们老家医院的状况你不是不知道，科室间竞争激烈，裙带关系错综复杂。因为学历高，领导才很重视我。但是考虑到你们娘俩儿，所以才拒绝了”

方桐轻哼一声，“别拿我们说事。我问你，这些跟你酗酒有关系么？”

父亲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知如何回答，“是，没有关系，我只是在逃避生活。”

饭馆里的餐客逐渐散去。

桌子上的几盘菜，已经没了热气。

许久，父亲再次开口，“晨晨还好吧？梓梓还没有跟我见过面，我看过照片”

“你为什么每次喝多了，都要拿我们娘俩撒气？”

瞧着父亲的脑袋一点点沉下去，方桐松开了攥紧的拳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路过对方的肩头时，他停下了脚步，“我也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