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初升微明。
少年蹲在湖边挽水洗脸,带着腥红的湖水倒映出不成熟也不够幼稚,不英俊也不难看的脸庞。他是那么的普通,不上不下,正正好好卡在中间不容易令人记住也不容易忘记。他站起来顺手拉起衣袍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水迹,而后呆呆看着湖面。
他想起了那些人的狰狞,本该是匍匐在脚底的他们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们商量着如何绞杀他,他们不时的笑声是那么的愉快又残忍。记忆里那些笑声中有人双手抱起他,他记得那个人发红的眼睛透出一丝被抱起的他,现在称之为怜悯的神情。只是那个人的脸是记不清还是看不清却早已锁死在他建造的那座房子里无从得知。
他低头看了看依然有些颤抖的手,不久前马车里惊鸿一瞥却终身相忘。就算是第一次出了某个不愿回忆的地方后便遇上人生第一场厮杀,就算十二年前战马踏破大殿,还是幼童的他亲眼看着那些为了保护他倒在血泊里的人,也不如那匆匆一眼难以忘记。
原地收拾战场的兄弟看见一路打趣嘲笑却在关键时刻救下大家的少年从远处回来,心有余悸。
凌晨时分,大家被嘶吼的敌袭惊醒。只来得及拿上刀剑就匆匆赶往驻地反击。从声音中判断出,那个提醒大家的兄弟可能已经没了。每个人的心情格外凝重,以为仗着端木城沐家的旗子就万事无忧。虽然都是死人堆里吃过饭的兄弟,可自从进入这趟护送队伍里已长达两个月不曾见过荤腥。于是有了一种叫作放松的心理。
带头的首领招呼四五个兄弟赶忙跑到此行保护的马车前查看。万幸马车无恙,旁边还有个少年站在马车边无所事事。就好像敌人是否会在攻破他们后杀掉他跟他也毫无关系。他迅速地再次检查四周,确认没有敌人后看了眼家族安排号称家族铁卫但实际上毫无高手气息的少年。他早先从手下那得知那个少年平日里时常会跟兄弟们打屁耍闹言语无忌会开心的哈哈大笑。但是有一点特别奇怪,他会在玩笑时笑着笑着就突然的停下变得沉默寡言,然后无论用怎样出格的言语刺激或有好事者拔剑吓唬他,他也一样不理不睬。变成一个毫无生气的呆子更为贴切的说像一个不会发疯的疯子。只是这个疯子有一件事从来没变,就是一直寸步不离跟着马车。两个月以来都是这样。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任何危险情况下出手,所以在他们的理解下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他急忙收回思绪,沉重地交代一句:“你们留在这保护马车。”赶忙一个人寂寥地跑回阵地。
赶回去的路上隐隐有些安。果不其然!刚回到阵地,入眼的一幕就是早前混江湖的把式阵型没来得及摆出就已被打散,战场边缘已经倒下四五个人。看着那些努力想要聚在一起摆出阵型对敌的兄弟被阻挡击杀,他口中说不出的苦涩,只能救援一些处在更边缘的兄弟拼拼凑凑组成磨合已久的阵型,冲进人堆只希望能够多砍杀这些来路不明的敌人,给兄弟们创造机会。
不时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场上已经有了四五个他带兄弟支援得以架起的相对比较完整的战阵在奋力搏杀。随着时间的推进,眼看着百人的队伍隐隐约约只剩七十上下,并渐渐难以招架。本就是刀口舔血讨生活的心底一发狠。拉过一个兄弟塞进为了救援临时组成的队伍里,然后打着鼓动气势的主意迎着三四个人冲上前去就是一顿砍,嘴里大声喝道:“是不是这段时间的娇生惯养,忘记了怎么用家伙事吃饭的了想想以前打完胜仗怎么喝的酒吃的肉。都给老子打起劲来!别他妈窝窝囊囊的。等咱打赢了这场仗,老子再请你们去最好的酒楼吃最好的肉喝最好的酒。”人群渐渐躁动。兴许是有了大哥带头,本来只是带着颓靡才堪堪挡住进攻。忽然间变了好似回忆起以前刀口舔血的日子,找回了被埋藏的血性,气势浑然一变。像初生的狼崽一样,你给我一刀我还你一剑,拿出了一命换一命的架势嗷嗷叫着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