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丑奴正要问时,李牧之耳语道:
“要他如此如此……”
听罢,罗丑奴摇头赞叹良久:
“相公,虽然上不得凌烟阁,端的好计,虽然入不得武成王庙,端的强如吴起训魏武卒,十捉九着!”
二人又寒暄一阵,互说心中志向,更觉对方世间仅有、天下无双的知己。
半个时辰,蝉鸣蛙叫将歇,正是密语之时。
罗丑奴告退,精心准备明日之事。
李牧之悄悄叫来管家曹达华,秘密交代了勾当,曹达华本欲拒绝,可想到能来这里享福全是李牧之抬举,远近无寸功,做成了此事,他必敬我,也好长久在此间安生,便答应了下来。
闲话休说,翌日一早,东方既白,雄鸡高唱,李牧之只说自己清贫,两袖清风不染尘埃,没余钱照应下人,便辞退了先前府中雇佣的下人、厨娘等人。
堂堂端王府,只留下了管家曹达华,吃了早饭,至奔皇城司画卯当值,不在话下。
时光如流,不知觉到了中午,李牧之返回府邸吃饭歇息,刚站在府邸门前,门户大开,甚是凄凉。
李牧之心下生疑:管家如何看的门户?莫不是早上见我说没钱照应下人,私自走了吧?
待进入门户,穿过大堂、二堂不见踪影,走过诸多屋室,只见墙壁不见家私器具。
翻找一圈,那管家曹达华与府中之物尽数消失了。
李牧之扯胸顿足道:
“啊呀!出了家贼!”
李牧之赶紧返回皇城司叫人,全城捉拿管家曹达华。
然而此时,管家曹达华雇佣了三十多个脚夫搬着大小器具来到恒瑞当铺。
当铺掌柜见此人形容丑陋,气质猥琐,眼神不定,断然不是什么善人,依旧赔笑,上前唱个喏,行礼道:
“敢问这位老爷是来当东西的吗?”
这北宋第一大当铺恒瑞当铺三层阁楼,雕梁画栋,照的是皇城内文德殿修建,进出皆是王孙公子,来往都是达官显贵。
曹达华何曾来过这种地方,本来是寻常当东西,可那掌柜的尖嘴猴腮,眼神端的是精锐,鄙夷中似能看透人心。
再加上那高高在上的走狗气势,不用吓唬,曹达华低着头不敢高声语:
“是了,是了,最近贩马赔了本钱,只想着当了家私度过难关……”
“这老爷请坐,那边来上茶。”
掌柜的请曹达华坐定,扫了一眼阁楼外堆积如山的大小家私器具:
“这位老爷,门口臭苦力抬着的便是老爷要当的?”
曹达华两手端着茶,依旧低着头:
“是了,是了,那些都是……”
“呵呀!”
掌柜的也是长了见识:
“小人在当铺里过活,见过当东西不下万人,可今番见到好似把整个家搬来当的,还是头一遭,老爷着实让小人开了眼了。”
曹达华鼠胆但也不傻,听出了这老刁驴在讥刺他:
“掌柜的休要取笑,当还是不当?不当便换上一家。”
“这位老爷休噪,这就上眼看看。”
掌柜叫了伙计在一旁伺候曹达华,自己出门挨个端详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单说这太师椅、八仙桌,哪个不是海南儋州的黄花梨木,出自皇宫匠人之手。
只一件,便最少万两白银,更不要说那成套的八仙桌。
存书的书架、镶玉的木榻、鎏金的胡床、龙形的砚台、羊脂玉的镇纸。
大件的六十余件,小件的二百多个,琳琅满目,样样件件,不但用料上等,手艺更是匠心独运,入得了秦皇阿芳宫,进得去曹操铜雀台,放眼天下,只有那徽宗天子的皇城方才有这般用具。
只看的掌柜的眼花缭乱似潮起,心情激动如火烧:
“开了眼了!今遭才觉着前面五十余年竟然白活,莫说大的器具,就是小的玩意单单一件可作传家之宝,露脸之物,端的了得!”
这老掌柜不知道的是,眼前样样件件还是徽宗天子挑剩下觉得碍眼送给李牧之的。
开了眼界的老掌柜对着那些臭脚力骂道:
“快把你们的脏手拿开,端的是暴殄天物,也是你们祖上十八代修来的福分,祖坟上长了灵芝仙草,才能摸得看得,现在无端暴死也是个快乐鬼,好超度极乐。”
赶紧折身返回去寻曹达华,生怕他跑了,脸上挂满了盈盈笑意,可思量道:
不对,不对,这个什么老爷一看便不是良人,猥琐形容,粗手粗脚,蝇营狗苟的破落户,该不是哪里贼人盗了皇家的器具吧?这可不是寻常罪过,我若收了,须连累了我,且诈他一诈。
老掌柜走到跟前笑容可掬,嘴里却憋着坏水:
“老爷在上,敢问府上在汴京何处啊?”
曹达华随意回道:
“俺可不是汴京人,浙西苏州人氏,汴京有一宅子而已。”
掌柜的继续问道:
“那老爷名讳几何?告知小人,可要入当写这个回执当票,老爷躲过了霉运,也好来赎。”
曹达华实说道:
“俺姓曹,双名达华,家中兄弟排行最小,可叫我曹小乙。”
“原来是苏州曹老爷,小人失敬了,请曹老爷喝茶。”
掌柜的伺候着曹达华细细喝了一杯茶。
茶杯边刚碰到嘴边,掌柜的惊地一喝,似晴天一个焦雷响:
“你该是偷了王府的贼人,来我这里销赃的吧?须知道,我这眼睛看的了金石玉器,瞧得清文玩字画,更是孙猴儿的火眼金睛,看出了你这身贼头贼脑贼眼贼骨头!须老实交代,不然押送官府,将你打入死牢!此生休要翻身!”
“呵呀!”
惊得曹达华弹身而起,恨不得飞将出天去,芬香的茶汤甩了一嘴,洒了半身,惊魂未定,七窍少了六窍,话哪敢多说,左手扯着右手袖子挡着惊得煞白的脸欲要拔腿而走。
掌柜的心中了然:
果然是个贼骨头!欺天的胆子,该抓住送入大牢,只是可怜这些东西,件件难得,样样精绝,且先问住了他,找少东家计较一番再说。
“曹老爷,你胆子忒小,小人一时嘴贱,和您开个玩笑,逗个闷子,只为了哄老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