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进入扮成黄门的李牧之也算有幸,就连刘皇后的外甥都不曾进入,而李牧之在徽宗一朝,第一个以外人的身份进入后宫之人。
一路跟随,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眼前花园,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一片镜湖不起波澜,些许假山巍峨峥嵘。
经过李牧之的观察,这皇城后宫连禁军都不得入,更别说梁山贼寇了,李牧之心中已然生疑。
行至一处长亭之下,在前引路的李彦忽的撞见了一个从前面急匆匆而来的黄门。
“二祖宗,不妙,小人有事要说。”
那黄门奔到李彦身边耳语了几句,李彦拍腿皱眉咬牙道:
“怎会如此?快带我去看看。”
李彦便跟随着那个黄门去了别处,临走前给李牧之留下一句话,让李牧之站在此处不得走动。
李牧之本想跟随,害怕是什么毒计,但后宫规矩森严,又是官家口谕,李牧之只得遵从,希望无事发生。
等的稍久,依旧不见李彦踪影,李牧之更是无聊,便随意往长亭下瞟了一眼,却看到长亭石桌上一边摆放着一樽蓝桥风月美酒,摆下菜蔬时新果品按酒,列几般肥羊、嫩鸡、酿鹅、精肉,尽使朱红盘碟,一边摆放着笔墨纸砚,离他不足三米。
李牧之见四下无人,好奇之下,走到跟前一看,却见那纸上胡乱落了好两首未写完的诗,笔墨还未干,想来写诗之人定然刚走不久。
反正无聊,李牧之一时技痒,观摩起来,只看那半首诗的名为心头客,再看字迹必然是女子所为,不是徽宗天子便好。
上面写着: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李牧之摇头笑道:
“这人该是犯了花痴,大宋后宫内的金枝玉叶,竟然如外面怨妇,如此美酒美食,正巧未曾进食,腹中饥渴,我吃上几口也不见得有人发现。”
李牧之胡乱抓了几把鲜肉,囫囵吃了几口,拿起金杯便吃酒,盯着宣纸,猛然蓦上心来,思想道:
“我生在来世,长在东京,禁军出身,名为皇城司使,不过是赵佶那老狗的鹰犬,实则虚名罢了,今十八年岁,汉之霍去病此刻已然封冠军侯,而我却郁郁就居于人下,再有七年,山河破碎,百姓可怜!如何妄称为华夏好男子!
不觉酒涌上来,潸然泪下,临风触目,感恨伤怀。
李牧之寻思道:
“何不就书于此?将这妇人羞她一羞,后宫写字,不算罪过,赵佶猪狗也不好怪我。”
乘其酒兴,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去那白纸上,半首心头客之下,挥毫便续写道: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李牧之写罢,自看了,大喜大笑。
一面又饮了数杯酒,不觉欢喜,自狂荡起来,手舞足蹈,又拿起笔来,见那半首诗写的实在粗俗,酒意正浓,便挥毫抹去,再写下两句诗,道是: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又觉得这两首诗实在难以抒发心中志向,一时狂浪,再度写下四句诗:
海到尽头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如日东山能在起,大鹏展翅恨天低。
李牧之写罢诗,又去后面大书五字道:“天下第一人”。
写罢,掷笔在桌上,又自歌了一回,再饮过数杯酒,好在李牧之酒量过人,此刻也只是喝的舒服了。
正欲多偷吃几口果腹之时,那边就看到李彦快步而来:
“李皇城使,速来!”
李牧之这才跑了过去,低着头生怕让李彦发现了他嘴中的酒气。
李彦前面带路,看着李牧之低头躬身的样子满意道:
“李皇城使到底是禁军出身,知晓这后宫嫔妃、帝姬看不得,实与你说了,官家让你保护的乃是二十八公主寒露帝姬,这位帝姬可不好伺候,性格极其孤傲,最是厌恶男人,乃是官家所有帝姬之中,最难伺候的一个,我好心教你,只要多做事少说话便好。”
李牧之便暗暗记下了,约摸走了一顿饭的功夫,经过各个嫔妃所住的宫殿,还未及笄的帝姬所住楼阁,终于来到了一处精美闺楼之前。
李牧之抬头看了一眼:
“这便是寒露帝姬所在?”
李彦闻言犹豫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道:
“对对对,此间便是寒露帝姬所在。”
李牧之何等样人,莫说李彦的那点心思,就是鬼蜮伎俩又有何难,李牧之一眼便已看穿:此中有诈,还须谨慎为上。
更让李牧之生疑的是,李彦引他来到“寒露帝姬”闺楼之前,却逡巡不前,左顾右盼,李牧之假意试探,李彦顾左右而言其他,似乎在焦急等待着什么人。
“二祖宗,皇后那边寻你!”
又是之前那个黄门,接连巧合出现两次,更让李牧之十分怀疑:
这李彦到底藏的什么歹毒心思?我此前并未开罪过他,可他古古怪怪,莫名其妙,到底意欲何为?
李彦长舒一口气:
“你这作怪的奴才,没看到我正在忙着紧要的事吗?也罢,皇后之命,不敢不从。”
继而转头对李牧之叮嘱道:
“李皇城使,官家命你扮作后宫黄门之事切莫对外人说起,皇后急事寻我,你且进去自见寒露帝姬吧。”
李彦说罢便再度消失,李牧之心中恨意无穷,匆忙来此,竟然不知这大内总管李彦究竟藏得什么心思?
无可奈何,李牧之只能硬着头皮进入那“寒露帝姬”的闺楼之内。
那边只顾走的李彦行至一半并未回头,对着一旁的黄门询问道:
“李牧之那厮可进去了?”
黄门回头一看,亲眼看到李牧之进入闺楼之中,关上房门,便回道:
“二祖宗,李牧之那蠢贼进去了!”
“妙极!”
李彦急不可耐的回头一看,确认再三后,立刻返回,躲在“寒露帝姬”所在的阁楼附近和黄门暗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