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顾虑似乎早被提前凌烈猜中，不等妻子讲说完毕，他便摆手截口道：“凡是雏鹰，终有羽翼丰满、扶摇直上的一天，我宁愿这样的日子能够早些到来，也不愿儿子白白耗费了光阴，别无所得。

“何况若认真说起长幼来，当年我离家投军，比他如今的年纪倒还小些，扯一句文人墨客常用的形容，咱们算是青梅竹马的交情，那时节你怎么就没有阻拦我，反倒多加催促呢？”

话说到后来，原本充斥在凌烈脸上的严整认真和些许苦涩之意荡然无存，而顺着他的话头回想起昔年旧事的慕容凰亦是少见地于梨涡浅笑之余白了凌烈一眼，轻声嗔道：“昔日你还是个从来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难道我那时的规劝，你能听得进去么？”

母性使然，虽是凌烈言辞有据、形色温馨，但秀眉轻蹙，慕容凰的思绪在顷刻间便又转回到自家儿子身上，主动提醒道：“既然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总是互相埋怨，可我今日有言在先，你要锤炼儿子，我这当娘的不好随意置喙，但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便不依。”

此言一出，凌烈即知妻子心中的郁怒多半已经消散，赶忙出言宽慰道：“我的好姐姐，你就放心吧，常言道凡事有备而无患，早在那小子甫离家门之际，我就已经连发三只信鸽，和几位故旧通了消息，只要他一路上不轻信人言、不多管闲事，我保管他畅通无阻到达帝都。”

大致是怕妻子仍有顾虑，凌烈索性又拍了拍自己胸膛，继续说出了新的保证：“我看咱们儿子虽然平日在修习武艺上并不十分用心，但照我想来，他现下的本事已是超于常人，休说仅是独自沿着大道静心赶路，便是当真遇上了山贼盗匪，却也未必能是他的对手。”

平心而论，虑及情势如此，慕容凰对凌烈所说的有备无患没有完全当真，但想到丈夫无论昔年统众用兵，还是近时居家运筹，都绝非是外人所认为的一勇之夫，事关自家亲子，他必然更加挂心，算来应当可信。

稍定神思，脑海中诸念周转之际，一贯常以飒爽英姿、明快决断显于人前的慕容凰意中却不由得再次泛起新的疑问：倘若所有的事情都能够依照丈夫适才预想发展演变，自然是再好不过，但人生在世，谁又能真的将全部事情尽数囊括在计算中呢？

话虽如此，慕容凰终究还是并未将适才想到的问题径直宣之于口，毕竟在她看来，丈夫的筹划已称得上是十分精密，而以自己对儿子的了解，他也不至会轻易受到蒙蔽、更遑论是在他人手下结结实实地吃一个大亏。

眼神交汇，凌烈和慕容凰夫妇二人算是暂时就此达成了共识，追根究底，无论是谁，要想真正成为有用之才，在悠长的时光流逝过程中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则必然要先战胜遇到的一系列困难，功名也好，地位也罢，都不会平白从天空掉落下来。

见妻子的心绪重归稳定，凌烈不由自主长出一口浊气的同时，亦是默默在心中暗自说道：“孩子，很多事情还是你亲身经历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