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十几年都没再联系过的弟弟,突然找到我父母,让我回家尽孝。我怎么可能回去?我回去做什么?
我养父母很善良,觉得因为有我,两个家庭的关系会更紧密。他们给钱出力,帮我生父看病。但是我生母还不知足,一次次地找我、找我养母,给他们施压,说什么当年是可怜他们没孩子,自己才做了这么大的牺牲。
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叶落归根,认祖归宗……我养父母被磨得没有办法,可能也是觉得他们可怜吧。人老了,又病着,就觉得提出的所有要求都理应被满足。后来,连我现在的妈都在劝我,让我休个长假,过去陪陪他们。
我妈说,我那个爸的时间不多了,就不要和他们较真了。
从这点上说,咱俩的命一样,虽然犯错的不是咱们,可是后果却都要我们来承担。”
伊伊想了一下问:“你是想让这个产品代替你去陪他们?”
厉娜说:“我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本来,我是在网上找个类似的陪伴服务,不知道为什么,大数据给我推送了任慧他们公司的简介。我最初咨询的是远程虚拟服务,就是你想要的那个产品模型,替我打打视频电话什么的。
后来我生父的病真的恶化了,我心里突然就特别难受。我其实特别特别想问他们,为什么当初要把我送人?真的是因为还就想生个儿子?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伊伊同情地看着厉娜,说:“你是希望听到一个能让你能接受的解释吧……”
厉娜眼含泪光地看着伊伊,说:“我初中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无缘无故地落泪、哭!
我总是觉得,我是不是做什么都不对?我到底是个多么不堪的孩子?能让我在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被当作一样东西送人?
你是妈妈,一个生命在你的身体里孕育了十个月,你受尽痛苦把她生下来,给了她第一口母乳,然后你就能狠下心来把她送走?就因为她是个女孩?”
同是女人,伊伊能理解厉娜的愤怒和不解。
她摇摇头,说:“我只能说,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我儿子。
我工作是为了坚守一个社会角色,让我儿子知道,我是个独立的妈妈。我真的很想在事业上再向前一步,可是现在真的太难了。但我从来没想过,求我爸妈把孩子带走,我的儿子,成年之前一定要和我生活在一起。”
厉娜说:“我到现在都不敢想,我有没有能力结婚、生孩子……我快30岁了,可是,从上大学到现在,我没谈过一段完整的恋爱。
我觉得自己,好像就不可能拥有完美的感情。我谈过很帅的男朋友,可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无疾而终。那种感觉你能理解吗?
就是,我会一直在问自己,我到底哪里好?他和我在一起是图我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我和那些漂亮的女孩长得不一样?我不够优秀,所以让他反而没有压力?和这样的男生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会往哪里去……
条件不好的男生我也谈过,我以为找了那样的男生,我可以自信一点。可是并没有!我最后谈的这个,又丑又穷,还渣!他劈腿,被我发现,他都能反过来怪我,说是因为我让他有压力了!”
伊伊见怪不怪地拍了拍厉娜的手背,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因到自己身上。你又漂亮又独立,还是单身,有什么不自信的!”
厉娜苦笑了一下,说:“是啊,过春节我还能收两份压岁钱呢。”
伊伊被逗乐了,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的。你做什么工作?”
厉娜说:“我做的事,怎么说呢?影视宣推。就是给电影电视剧做宣传推广。”
伊伊打量了一下厉娜的着装,微笑着说:“原来是影视圈的,你这个状态,可不像啊。我认识的几个影视圈的,都穿的特别有个性。第一眼见你,我以为你是坐办公室的行政人员。”
厉娜说:“我就是坐办公室啊。现在影视公司都平台化,我每天都要坐在办公室里,对接各色人等。媒体、出品方、资方……现在还要面对好多多自由撰稿人、影评人……我又不爱出去应酬,每天就在电脑和微信上谈事情,开视频会。”
伊伊好奇地问:“那你也可以让产品替你工作啊?”
厉娜摇头,说:“这个还真不行。我每天的工作都有变数,随时要决策、解决问题。比如,定好的一个影片临时改档期,或者,某个明星突然出事了,他的镜头要重拍,跟他相关的宣传都要重改……
这些事情一发生,我们之前做的所有方案就都要推翻。现在呢,影视圈明星的问题越来越多,什么偷税漏税的、酒驾的、私德有亏的……什么状况都会出现。
我本来是学动画设计、交互设计的,来影视公司本来是想做动画片导演或设计,结果误打误撞做了现在的工作。这些事和我本专业一点都不相关,而且时刻都在发生变化,我自己都学习不过来,派一个替身,我认为这个产品没有能力应对这些事。”
几句话,说到了伊伊的痛处。之所以能用这个产品来替代自己,不就是因为自己目前这份工作,完全不需要创造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