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她。隔着一池枯荷碧水,她远远看着,觉得这样的女子嫁进太监家,确实委屈了。但谁让她爹在修孝陵的时候木料帐目出了差错,坐了大牢?多亏亲朋旧友搭救才没砍脑袋。
她老雷爹子,难免想靠着王太监逃出生天。恐怕还想靠女儿官复原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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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她病了?”曹夕晚在桥头亭子里坐下。
六太太和王太太手牵手,果然是好友,一起在对岸赏秋、爬假山。
“你也知道?前阵儿是听说连病了好些日子,我们六太太还怕她是嫁到王家,被搓磨了。再三下贴子要请她过来。”
曹夕阳失笑:“我们六太太,到底是武官家的女儿。”
“莽得不成样儿!老太太骂她多管别人家的闲事,要惹祸的。好在,我们老姨奶奶倒为她求情。知道她是个心善的人。”
曹夕晚点头而笑,远处假山亭子里,六太太刘羽儿胭红秋袄儿,大红缎子马面裙,火烧的一团,玉家新太太雷燕纹,淡绿马面裙,雪白缎袄儿一角缎带飘飞,好一位美人儿。新太太她这病,明明都好了?
她倒不方便去六太太房里,亲眼看看王家太太。
毕竟还没见过侯夫人。
正房里一直没动静,没叫她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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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晚,侯夫人给你下马威呢。”连素云送她出府时,都悄悄和她嘀咕,“再等几天,你再去求求侯爷。”
“谁说不是?”她笑嘻嘻,心里倒早有准备。
她只寻思着,怎么让侯夫人高兴了,把回春堂的名医冯大夫让给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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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下马威的曹夕晚,连着日子,被投闲置散,无从讨好侯夫人挖走名医。
她蹲在自家院门边,用心在挖土,种药材。
突听得巷中驴儿蹄响,鸾铃铛铛。
应该是那头大花驴儿又驮着他回来,她上半身一歪,眼神就从门缝瞅过去,正看到他下了驴,过来敲门。
咦,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理会这小子。
他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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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跳了起来,跑开几步,一想这小子能听到。索性不装了。她从门缝里瞅着柳如海。
他背着诊箱,手里提着食盒子,她一嗅就知道又是送了诚福寺的素面。
她打开门,板脸:“不吃。”
柳如海把食盒一收,含笑看她:“曹娘子有几日没出门,身子可还好?”
她懒得废话,顺手关门。
他的手一抬,她停住,用眼神觑他。
他笑着:“诚福寺里,那个孩子的病好了。我今日去看了。”
“……你在诚福寺山下盘了个小田庄子,三四家佃户,我也去看了。”她皮笑肉不笑,“新丫头很灵俐。”
他微愕。她关门暗想,这小子的心思,她看明白了。
似他这样出工不出力的奸细在京城挺多的。
她关门,从袖子里取出毛二狗留在门缝里的消息纸条儿。
锦衣卫分管千户给柳如海这个细作划了个“丁”字,写在了纸条儿上,就是最末一等的密谍。倒不是说这小子没本事,但这人不用太防备。
宋成明的规矩是,不重要的事儿随便,但大事、大消息半点不漏。
密谍圈里也有滑头鬼,一见锦衣卫把京城围成铁桶的这局面,便骗了上司的钱在京城花天酒地。到时候花钱买几个不要紧的消息带回去交差。反正山高皇帝远的。
奸细们只要客客气气,不得罪锦衣卫,就行了。
似柳如海这样,明明是来京城潜伏,还暗地里置产业、找相好、买丫头的滑头奸细,她也见多了。
她是从不为难,这样识趣的同行。
连圣人都说,有恒产者有恒心,有点小产业,小富即安就不闹腾。
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把纸条儿撕碎,嚼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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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海看着曹家紧闭的乌漆门。她心情不大好,一直都未能进侯府里当差。她也许应该再花五百两,让他陪着说说话才行。
他低头看看从诚福寺带过来的素面食盒子,本以为她会喜欢。
他提回家,自己吃了。素面里有鸡菇、山药、首乌好几样药材。面条里掺了乔麦,苦中带着甜意。
他并不爱吃这面,但她若是喜欢吃这素面,自然是她身子虚弱,不知不觉就爱吃,因这几味药材于她身体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