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显然是想岔了,就香城这局势,三天两头街上乒铃乓啷地一阵枪响,日本人逮着一个杀一个,杀完了还要示众。
鲜血淋淋的。
日本人不光杀人,还喜欢无事生非。只要被认定,就算疑似是抗日分子,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普通人哪受的下这高压态势,香城早就人人自危。谁也不想惹祸,更何况是开客栈的。这客栈里人多且杂,什么牛鬼蛇神、阿猫阿狗都可以有,属于日本人最为“照顾”的重灾区。这些个伙计,猴儿精。一听杨双打听这犯忌讳的事情,当时就面色不对了,扔下了一碗阳春面,说了句不知道后,就退出了房间。
杨双一边嗦着面条,一边觉得不对劲。这伙计不会是去通风报信,把自己当成居心叵测之人了吧?这不想不要紧,一想就直感觉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的脑袋。杨双夹着一筷子面,手却停在了半空中,他在吃味着伙计那脸上神色,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劲,毅然而然决定赶紧走,离开这里。
面也不吃了。
哪知道他刚丢下筷子,还没起身的时候,那房门便“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杨双吓了一跳,一抬眼,就看见迎门进来个警察。
那警察瘦高个儿,腰里别着手枪,手里拿着警棍儿,脸上一双贼亮的小眼睛,那眼光里带着询问,又带着惊疑,直照在了杨双的脸上。
“还真是你啊!?”那警察道。
杨双赶紧起身,“孙头儿!”
这警察杨双太熟了。
大名叫个孙安河,外面人都喊他孙悟空。人长得精瘦,鬼心思也多,日子不好混,就花钱跟他的顶头上司买了个巡逻组组长的缺。平常喜欢吆五喝六,到茶铺里喝茶打屁吹牛逼,号称自己便是齐天大圣的八十代世孙,日本人见了也得叫爹。后来是被某个懂中国话的日本人扇了一耳光,从那之后就老实了很久。茶铺还常来,只是这嘴就紧了一些。
孙安河身后跟着的那店伙计躲在门边儿上,偷偷地瞅了一眼杨双,杨双没去看他,这种人,看他一眼都觉得眼睛脏。
孙安河笑得有些鬼,他用脚跟勾上了门,隔着门还跟伙计说:“没事,你去烫两壶酒,整两个热菜来。”
那伙计在门外应了,“噔噔噔”地下楼而去。
杨双让了上座,站在一旁把孙安河请了过去。孙安河嘿嘿嘿地笑着,两腿一跨安坐下来,一边看杨双给他倒水,一边脱了帽子道:“你得亏是碰到了我,你要是碰到了别人,我指定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双点头跟捣蒜似的,“是,孙头儿,今天真亏是你,不然我就真的没地方去哭了。”
孙安河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看了一眼桌上的面,“就吃这啊?”
“有这吃就不错了,丧家之犬,何足道哉。”杨双坐了下来,孙安河道:“你是为了你东家来的吧?”
杨双吸了吸鼻子,欲言又止。
他是在想撂实话还是编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