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瀚是个典型的士族,他将名誉看得比命贵,世家可以附庸军阀,可以归顺叛军,唯一不能投降的就是蛮夷。
果当部将第一捆柴草堆积在洞口时,崔瀚挺着长剑第一个杀出,身后是四十五位野兽般嘶吼的大唐汉子。
“去把夫君的官印取来,妾身得带着过去,免得地府里的小鬼不识抬举!”崔夫人面容平静地吩咐丫鬟。
几个丫鬟哭做一团,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韦琬咬牙从行李中找出,然后用绢布包好挂在崔夫人腰间。
“三妹,一会姐姐走后,记着把姐姐的衣裳点燃,免得被蛮夷给糟践了,来,帮姐姐梳头,兴许到了下边,咱姐俩连把梳子都找不着,你那外甥才六岁,还不知道如何拜祭!”崔夫人边说边笑着摸了摸韦琬的脑袋,泪水却开始滑落。
咸通十四年,黎州陷落,及复之,亡民万余,白骨垒于街,幼童殍于野,妇女掳为奴,青壮驱为畜。破贼救之,止得百余存,内有青娥不堪辱之,俱投井矣!
这是当年坦绰北犯,成都节度使牛丛写给皇帝的奏疏。
崔夫人作为官宦女眷,从山洞被围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这个结局,因此显得从容又镇定。
韦琬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从小没少被灌输死保贞洁的思想,但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还是怕得浑身颤抖。
“阿姊,真要死在这吗?”韦琬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一会用娘送的那根金钗,上边珠子朝外转三次,内中灌了毒药,怕疼就朝心口上刺,到时就算御医来了也束手无策!”崔夫人苦笑着安慰。
“要是那人还活着,兴许会为我报仇,你说,要是我死了,他会哭吗?”韦琬沉浸在幻想中。
“杀千刀的蛮夷,有种就冲耶耶来!”崔瀚的吼声在洞口回荡。
崔夫人明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从袖口里摸出把匕首就打算朝胸口刺下。
“叽里呱啦哇啦......”
匕首被一根竹枪打飞,两个僰人淫笑着对崔夫人指手画脚。
“休辱我妻!”崔瀚浑身是血的扑在一个僰人身上,用力掐住那人的脖子。
另一个僰人反应也不慢,手里的短刀直接朝崔瀚劈去。
“夫君!”崔夫人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跳出半丈远的距离,双手死死抱住拿刀僰人的双腿。
被抱住腿的僰人看都不看,反手就是一刀,崔夫人惨叫一声,肩膀上瞬间被血浸透。
眼见没了阻碍,那僰人又挥刀朝崔瀚劈去........
“噢..........”
洞内响起野兽般的嚎叫,韦琬睁开满是泪水的双眼,却见拿刀的僰人捂着裆部满地打滚。
“咳咳.....咳......丫头,莫要愣着,去找些绢布给你阿姊缠伤!”昏迷十几天的徐怀恩突然坐起,脸色煞白地吩咐韦琬。
“妾身今日追随夫君而去,就不靡费那些好料了。”崔夫人咬牙爬到崔瀚身边,靠在崔瀚大腿上喃喃地说。
崔瀚身上十几处刀伤,方才掐死那个僰人已经用尽最后的力气,此时就算想抬手帮妻子缕缕头发都办不到,只能嘿嘿笑着躺地上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