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公,你说,刚刚那个当官儿的,为何会那么做?”
在避开栖霞寺的卫兵、下山之后往回走的路上,同样陷入疑惑的凌瑶提出了与李林波相同的疑问。
可即便到了此时,李林波绞尽了脑汁,也并未想出一个足以令人信服的答案。
二人商量之后,似乎也只能抱着一丝幻想,兴许那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仅仅表面是燕王朱棣的走狗,但实则仍对建文帝暗怀忠心,因此在千佛岩上,才会选择冒险护下两人。
而除去此事之外,凌瑶更为担心的,还是建文帝朱允炆的下落。
记得之前远远听那些锦衣卫们所说,似乎在栖霞寺附近的亭台上最终也搜寻无果,并未发现朱允炆的痕迹。由此想来,说不定一早便抵达栖霞寺的建文帝,已经幸运地提早返回了。
既然如此,二人自然也没必要继续留在栖霞寺,于是在找个山涧小溪简单清洗了一番身上的泥垢后,两人便再度上路,寻着无人的僻静小道,向着紫金山东麓的凌瑶家中急急赶回。
可是,就在望眼欲穿的凌瑶推开家门之时,等待她的,却是一个令人失望的结果。
屋子内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就与两人离去时一模一样。
看来,朱允炆并没有回来。
而眼看着太阳西斜,落山在即,凌瑶的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因为,她也并不能确定,那个心念的不辞而别之人,究竟还是否会有重回之时。
或许,这些日子里一直沉默寡言的朱允炆,早已作好了其他的打算。
毕竟,以其对朱允炆的了解,他是绝不会安于在这皇祖父的陵寝附近、一直浑浑噩噩地躲避余生的。
今早出门离去,无论是否是为了祭奠亡妻,在那之后,这位昔日的年轻帝王,很可能已为自己的余生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甚至,他已决心选择另一种安静而体面的方式,陪着自己的爱妻一起走往另一个世界。
毕竟,自己的死对头即将荣登大宝,当那一日到来之际,对于一个失去帝位、失去爱人、失去希望、甚至在苟延残喘中连尊严也将要丧失的落魄皇帝而言,也将是最为致命、羞辱的沉重一击。那么,朱允炆选择在大势已去后,保持着最后的尊严而死,或许,于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大概,正是想到了这种最坏、但也是可能性最大的情况,凌瑶颓然地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只能无助地攥着那枚建文通宝的铜钱,默默祈祷平安。
虽然,她也不知道,即便已然心如死灰的朱允炆继续活下去,对他自己而言,又是否是一种痛苦的煎熬?自己又是否忍心看着他每日活在痛苦的煎熬之中。
也许,正是想到了这些,此番,这个昔日无论刀光剑影也毫无畏惧的坚强女子,竟迟迟也没有掷出掌中那枚百试百灵的铜钱。
大概,也是生怕自己得到答案的一刻,人生的希望与支柱,也将随之彻底倒塌。对凌瑶而言,又何尝不是同样的痛苦煎熬?
而与之相比,一旁李林波的情绪倒是相对平和一些。但见到一直相伴出生入死的凌瑶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李林波也是有些于心不忍。虽然特别想问下自己最为关心的那幅《大明江山图现在究竟何处,可是,眼下的这个情形,贸然开口,又实在过于突兀。
因此,李林波也只好先耐着性子陪在凌瑶一侧,看着窗外的太阳继续西斜,直到彻底落山。可即便是已然入夜,外面却仍不见朱允炆归来的迹象。
随着李林波燃起一根蜡烛,而烛光中的凌瑶仍是一脸落寞地暗自神伤,李林波叹了口气,自觉不能再这样继续拖下去,朱允炆今晚看来是肯定不会回来了。于是,只听李林波干咳了两声,而后有些生硬地劝慰道:
“咳咳......如今既已入夜,或许,陛下只是一时找不到回来的路,所以耽搁在了返回的路上。兴许,明天一早,陛下就能回来了。”
谁知,听到这番话的凌瑶脸上却不见一丝波澜,眼中空洞无神,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而后幽幽地喃喃道:
“不。陛下不会回来了。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