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的话,她大概不会唠叨了。”陈安之点头道。
陈老先生一手负后,一手伸出,“请。”
风清隐了旧窗柩,浅色的亭子里,石桌上摆着一盘棋,两盏茶,陈安之坐在老先生对面,坐北朝南。
陈老先生递过去一杯茶,“据说当年何仙人与陆圣人以棋代天地,博弈了三天三夜,却只留下一盘残棋,没有分出胜负。”
陈安之接过茶杯,瞥了眼棋盘,对下棋兴致不大,抿一口茶,微微阖上眼。
见陈安之不语,陈老先生自顾自的捻子,皱眉思索片刻,将黑子丢回棋罐。
“不是难分胜负。”陈安之语速不急不缓,“棋局对天地,终究是格局太小。”
围棋十九条线交叉三百六十一点,下棋双方交替行棋,落子后便成定局,可这天地又岂止三百六十一点,下棋落子谨小慎微,步步为营,落子之后不能再改,但战场中瞬息万变,稍有不慎,满盘尽输,其中千万种变数,又岂是一盘棋所能容纳。
“所以,我懂棋,但不喜下棋。”陈安之盯着棋盘,笑道。
陈老先生抿一口清茶笑道:“不过我听民间传闻,当年这盘棋何仙人是要输的,黑子已成长斧之势,白子狭长弯曲却尚未成龙,若是将这棋盘多出一百六十点继续下去,何仙人必输无疑。”
陈安之闻言轻笑道:“画龙未点睛,是有一子还未落下,而那一颗棋子,说不定也不过刚刚才落盘,但总归是孤注一掷的,说不好谁输谁赢。”
陈老先生收拾棋盘,捻子落子,动作娴熟,“陈公子曾说,千百年流传的故事早就变了味儿,我一直不得其解,何仙人的故事在史册中记载了千年,在民间也广为流传,虽说这其中自然避免不了些添油加醋,但应该是无误的。”
陈安之一手轻轻敲击石桌,一手双指捻子,捻子到落子不过一息功夫,“我记得陈老先生讲到,何仙人年幼时跟随陆茗娴读书识理,后又拜姜初一学剑,这两人将自身毕生所学倾囊而出,怎地突然就在大战时倒戈相见,理由何在?道理何在?”
这位说书先生落子缓慢,谨慎考虑,道:“老朽不知,仙家心思,我这等寻常人自然捉摸不透。”
陈安之笑了笑,落子如飞,大开大合。
二人落子不过一百余手,白子已成大龙围城之势,陈老先生凝视着棋盘,捻子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落下,棋盘上的局势明朗,陈老先生的黑子星星散散,早已呈现出颓势。
“我输了。”陈老先生低垂着头,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步步为营,落子谨慎思量,却不如眼前这个大开大合的年轻人,怎地就输得一塌糊涂。
陈安之端起茶杯,吹去一缕氤氲的白雾,“好茶。”
陈老先生俯身收拾棋子,没有抬头,沉声道:“若是公子去下何仙人的那盘残棋,会如何落子?”
“我会推翻了残棋,再下一盘。”陈安之站起身,拍了拍衣衫,散去一些雾气。
陈老先生脸色肃穆,“公子可是要离开京城?”
腰间别刀佩剑的白衣男子点头道:“事已办完,明日就走。”
陈老先生问道:“可是与沐姑娘同行?”
陈安之满脸笑意,柔声道:“孑然一身。”
“去哪里?”
“登山。”
三州五地的酒,有很多。
但真的能入大梁皇帝眼里的,只有两种酒。
一种叫做清江酒,一种叫做缠梦酿。
都是顶了尖的好酒。
莫说凡人,就是说山上仙家也都流传着一句话,“清江一醉,缠梦不归。”
说的就是清江酒烈,只需一杯便能撂倒化魄境的修士,喝了缠梦酿,飘然若仙,连归去都不肯。
而原料里分别所需的清江净水和缠梦花较为罕见,所以就连大梁皇帝的藏酒窖里,两种酒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十数坛。
今日在某位拿着酒葫芦进窖的姑娘离开后,又是少了两坛缠梦酿。
“这两坛酒,就送给他做礼物吧。”刚从藏酒窖里出来的某位少女,轻轻晃着手中的酒葫芦,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