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怀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此战斩杀六万蛮狗,实乃大捷!”
监军负责人粗略汇报了一下战果。
可帐内寂静无声。
“中原呢?”李德裕抬头看他。
“十四万壮烈牺牲。”监军低沉说。
李德裕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颔首。
算大胜吗?
母庸置疑!
几十年以来,这是神州大地杀蛮最酣畅淋漓的一次。
在蛮夷占据体魄优势的情况下,中原将卒凭借顽强的精神意志,近乎以原始肉搏的方式,生生撕咬蛮狗头颅。
还不够啊!
中原输不起。
一旦双方都全军覆没了,蛮夷只是伤筋动骨,还能继续调兵遣将侵略中原,而中原死完百万雄师,则是摧毁根基。
对于中原而言最完美的战局——
便是赢了还得保留一半精锐,但无异于天方夜谭,现实很快击溃了幻想。
“休整两天还是继续进攻?”书院夫子看向主座,中原修行者也损失惨重,东吴琴公以毁灭焦尾琴的代价,堪堪救下一个圣人。
徐霆面无表情。
如今打破僵局的希望都在蛮军大后方,他要静心等待。
蓦然。
“成功了!”
一声急促的喊叫,几个侍卫捧着密信走进帅营,兴奋道:
“顾长安一天杀穿西域两千里,蛮军大乱,内部谣言四起,据说军营滋生怯战念头。”
话音刚落,折兰肃拍桉而起,怒声道:
“蛮夷捂不住盖子了!”
“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最了解蛮夷,秩序源于力量。
想想也知道,立国区区几十载,没有文明没有民族大义,要么一口气直接上坡,一旦停下,就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滑坡。
“怯战?”
众将匪夷所思,顾长安究竟做了什么,让悍不畏死的蛮狗都感到恐惧?
冬冬冬——
连绵不绝的鼓声在军营广场响起,徐霆深深皱眉,起身离开营帐。
诸将也循声而去,主帅未下命令,谁在擂鼓?
只见广场乌泱泱的将卒修行者,女帝身穿黄金铠甲,手持一柄寒铁铸就而成的利剑,而裴静姝捧着一张满是血污的帛书。
“最新情报……”她竭力静心,可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顾长安斩一圣,废一圣。”
“杀三个半圣、六个成道者,十三个大宗师,以及……”
停顿了很久,裴静姝紧紧捏着帛书,一股热血悠忽涌上喉咙,铿锵有力道:
“以及屠四万三。”
在夜里,可曾路过幽暗阴森的坟林?
可曾体会过那种让人嵴骨发寒的死寂?
就是此时此刻。
广场一丝声音都没有,窒息得可怕!
史官手中毫笔简直快被扳裂了,他甚至都不敢记载,后人会相信这页史书么,会不会质疑前人在自吹自捧?
四万三千个蛮夷啊!
就孤零零一个人。
更别提圣人,成道者,大宗师,这些威压到令世人喘不过气来的存在。
但这封密信是牺牲三个间谍以及十五个斥候,险些没送过来。
偌大的广场,依旧寂静无声。
一己之力能铸就一场亘古未闻的大功业?
一人斩首四万三千蛮夷,诛杀蛮圣,屠戮成道者如屠猪狗。
旷古至今,武庙战将,何曾有过如此煌煌战绩?
天道巨变以来,个人极致力量究竟有没有极限?
这份战绩可惊日月苍天,可盖寰宇大地!
无数将卒从震撼中艰难回过神,虚脱般缓缓睁眼,随即变得异常激动,不由自主热泪盈眶。
“壮哉!
”
“顾长安壮我华夏大地!”
他们很清楚这个奇迹是多么至关重要,甚至能改变历史局面,从此进入攻守异势的新时代。
“怎么骗长安的?”瘦削的书生双目猩红,推开汹涌的人潮,挤进广场死死盯着女帝。
李挽沉默,五指紧握剑柄。
“说啊!”刘尚眼神央求的注视徐霆。
徐霆紧绷着脸,沉声道:
“偷旗。”
犹如晴天霹雳,刘尚身子一颤,头晕目眩地蹲在地上,惨笑道:
“长安找不到那面旗,他会一直找下去。”
“舍身成仁,唯有一死才能凸显伟大,你们做事本不该这样的。”
诸将如遭雷击,虎目含泪。
顾长安不是神,他是血肉之躯,无论是李怜笔录还是蛮国流言,都左证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每次杀敌,顾长安都在摧残自己的肉身,承受叠加的痛苦,他也只是痊愈得快而已。
那面纛旗飘扬六十四载,它是黑暗孤城的灯火,也是顾长安绝望沉沦中最深的执念。
蛮夷没有拔过旗。
拔旗的恰恰是中原民族。
“是非功过,且由后人评说,做这个决定无愧神州大地,无愧苍生黎民。”
徐霆紧抿着嘴唇,声音低沉而嘶哑,像逼仄井底压抑的呐喊。
他没有说无愧顾长安。
他很愧疚。
可再来一百遍,还是同样的选择。
一个民族有能力之辈,必须站在那里一步不退,庇佑身后万万张平凡而普通的笑脸。
诸将心潮起伏,眼神坚定地凝望远方。
乾坤已扭转,战局已颠覆,此刻前进再前进,不能让顾长安的努力付之东流。
女帝眸光逐渐涣散,她艰难扯了扯嘴角,想让声音更具威严,但仍是竭力沙哑道:
“过关。”
她冷着脸,声色俱厉道:
“过关!”
霎那间,天地像是沸腾般,无数将卒高举武器指向玉门关方向,雷霆震吼道:
“过关!
”
不需要战前动员,顾长安这个名字就是最高昂的战意,反攻的机会已经到来。
徐霆深深闭眼,胸膛像是一团火焰在燃烧,他紧攥拳头立下军令:
“收复西域,驱逐蛮夷,泱泱华夏,共赴国难!”
诸将一时肃然,异口同声一句:“泱泱华夏,共赴国难!”
仅仅一个时辰,隆隆战鼓如沉雷般在荒原轰鸣开来,须臾之间,车城圆阵碾过黄沙,大片各式旗帜如潮水般涌出。
……
黄金台上,气氛宛若阴森的墓窖。
审判官们后背发麻,明明阳光高照,可总觉得空气冰冷阴寒。
“捂盖子,捂盖子,快捂盖子……”蛮帝悍然举起王座,一下又一下砸在地上,发泄着心头暴怒。
随军群臣面如死灰。
大后方死了快五万士卒,怎么封锁消息?
五万啊!
“那孽畜死了吗?”蛮帝喉头翻滚了一下,将惊惧强压在心头,可眼神的阴霾越来越重。
“半死不活。”卡尔哑声说。
“你告诉朕,何谓半死不活?死就是死,活就是活!
”
蛮帝如一头失控的野兽,眼神都像下一瞬要吃人。
卡尔不寒而栗,直接挑明了说:
“疯子大半骨头都碾碎了还能站着,鬼知道他是生是死?一直在说要回家,可就是他妈的不回去!”
自诩古典贵族的金发老人,此刻也大爆粗口。
“深渊圣人倾巢而出,杀了这个畜生!”蛮帝声嘶力竭。
“中原大军就不管了?任由帝国儿郎被屠杀吗?”
女审判官贝丝当即反驳。
“你们总是这样!
”蛮帝突然呆呆站着,一双重童竟流下悲恸的泪水,颤声道:
“该死的犹豫,该死的权衡利弊!”
“从折兰老狗开始,一步步让疯子做大做强,现在一巴掌狠狠甩在朕的脸上。”
“若早听朕的话,集全力先灭疯子,哪有现在的凄惨处境?”
众人无言。
事后分析有什么用,前方是神州大地百万雄师,宰完就能入侵北凉西蜀,后方只是孤零零一个疯子。
哪个正常人会选后面?
就算是神仙预料到结果,帝国也不可能答应。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低估了疯子的战斗力,所谓执念程度。
杀五万头猪,不,一天拔五万根草都得累死,何况是杀五万个精锐悍卒,那疯子就真做到了。
“朕百死莫赎,朕要遗臭万年啦!”蛮帝癫狂大笑,事态一旦朝反方向发展,他就是唯一的替罪羊,拓拔王族之耻,帝国的败类。
就在此时。
“启禀冕下,汉奴全军压上。”
一个传令将疾马奔来。
诸臣无动于衷,或者说早在预料之中。
除非中原全蠢了,否则岂会错过绝佳机会。
此战凶多吉少。
立国以来,唯一一次丢失疆土因为顾长安,这回怕是玉门关隘都要易主了。
“战!”
“给朕杀,卡尔,依照既定部署,死守玉门关!
”
蛮帝突然亢奋,在阙台来回走动,不停下一道道命令。
看着精神错乱的天神冕下,群臣内心哀叹,帝国精锐最大的破绽就是士气军心,现在一大片怯战的声音,彼竭我盈,怎么阻挡红眼的汉奴?
“遵命。”卡尔火急火燎离开,百面战鼓同时隆隆响彻。
无论怎样,还得打。
随着时间流逝,遥隔几百里,都能听见玉门关震天裂地的杀伐声,战场血雾甚至都涌向黄金台。
“冕下,在战争博弈中,一路奏凯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有时候主动输掉一两手,会起到麻痹汉奴的作用。”
“尤其是在咱们突陷劣势,战术性后退就是明智和必要之举。”
卡尔长篇大论,疲惫的声音在安静的阙台回荡不休。
毫无悬念,一方恐慌,一方战意凌霄,鏖战三个时辰就开始呈一边倒了。
“朕……朕该弃吗?”蛮帝低声呢喃。
世间最屈辱的抉择摆在眼前。
要么撤兵后退,留缓冲地带。
要么坚守玉门关,靠着儿郎性命耗光汉奴的意志。
第一个选择,他拓拔离必定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
大蛮帝国,那可是天道卷顾的神国啊,坐拥天底下一切资源一切优势,一条狗生在圣城,跑出帝国都有能力驯服群狼。
立国几十年,从六百里地域的边陲部落,到现在的两千万里疆土,这是何等的荣耀和辉煌?
但在他手上,竟要丢掉玉门关?
继续坚守,白白消耗儿郎性命,且会将战役拖向绝谷。
“冕下,请撤兵后退一千里。”
群臣齐声开口。
如卡尔审判者所言,在博弈中输一手,后续让圣城继续调兵,帝国不愁没有兵源,重振旗鼓一举屠戮东土汉奴。
但“失败”两个字注定要烙印帝国史,跟随冕下的一生。
蛮帝手掌悬在半空,他真想说朕一步不退,可理智告诉他,不得不退。
漫长的等待,阙台传来屈辱至极的声音:
“鸣金收兵。”
……
……
……
暮色苍茫,一轮弯月高挂血腥天穹,在玉门关隘的石碑上,一杆中原旗帜随风飘扬。
放目望去,到处是纠缠裹绕的尸体,堆叠成一座小山,但也到处遍插猎猎飞舞的旗帜。
西域玉门关,今日易主!
斩蛮二十一万,前所未有的战绩,也以无上战功祭奠华夏历史途径玉门关的英勇战将。
丢失八十年,它回家了!
被蛮夷欺压几十年,汉家儿郎勤劳耐苦,却屡次遭到蛮狗毁灭家园,如今终于掌握了一次主动权。
“李屏呢?”
书院夫子等圣人到处寻找道袍少女,终于在一座戈壁滩看到萧瑟凄凉的身影。
夫子一颗心坠入谷底,他想问卦,可悲伤的眼神直接让他?
?脑一片空白。
“顾长安死了。”李屏轻声啜泣,窥天符始终残留的痕迹消亡。
其实早在晌午,她就察觉出噩耗,避免影响中原士气,只能一个人强忍着痛苦。
“顾长安,是真的倒在胜利前夕……”李屏含泪说完这句话。
与此同时,一个辫子头染金发的夷人走进关隘广场。
“商锦,你?”
迎接的竟是赵帝商扩。
他亲弟弟啊,在蛮夷隐藏二十年,如今位居四品,算是中原最重要的棋子之一,却冒着风险来到这里。
商锦蠕动嘴唇,他分明想要说话,然而从他的喉咙里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只发出咝咝的声音。
“什么?”赵帝问。
商锦嗓子眼用一下劲,这才沙哑地说出口:
“顾长安死了。”
赵帝头晕目眩,险些摔落在地,他一脸惊惧:
“不可能!”
广场像是被寒意埋葬,闻讯赶来的七国权贵肝胆欲裂,女帝直接被宫婢搀扶着才没昏倒。
商锦沉重压抑地说道:
“他死了,蛮军全知道,被圣人拖行七百里,带回头颅。”
说完颤颤巍巍从衣襟里捧出一块血肉,哽咽道:
“我只捡到这一块,其余被蛮狗给撕咬活吞了。”
血淋淋的肉,就那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撒谎!
”
一声凄厉咆孝,刘尚奔逃过来一把扯住商锦,狰狞骂道:
“你眼睛瞎了!”
“他死了。”商锦双眼湿润,将血肉小心翼翼递给刘尚。
“瞎子,瞎子,瞎子……”刘尚一遍遍重复,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去接这块肉。
“李屏说,他已牺牲。”书院夫子伫立在石碑下,哀痛地说了一句话。
广场骤然爆出了一声大哭,哭的撕肝痛肺,哭的悲凉压秋风不敢飘,哭的数万人不忍卒听。
顾长安已经是中原的精神符号,是黑暗境地敢奋起反抗的指明灯,原来灯火不会一直都亮,原来一个巨人也会倒下。
徐霆从来不哭于人前,纵有眼眶湿润时,也被他强悍地压了下去,可此刻再也遏制不住情绪。
赢了。
顾长安死了。
“他被砍伤几万次,被深渊圣人拖行时还抱着纛旗,他始终说着没有保护好家……”
商锦再也说不下去,将肉交给刘尚,便领着斥候消失在夜色中。
不该欺骗他啊!
明知道那面旗就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中原取得一场旷世大捷,代价就是英雄承受无尽折磨而死。
“七两肉,长安只留了七两肉。”
“他在天有灵,应该会开心啊,因为他让中原少死了几十万将卒,挽救了几十万个百姓家庭,让百万父母妻儿余生不用活在痛苦中。”
“可是……可是长安又得到什么。”
刘尚捧着七两肉,浑身死气沉沉,却不见哭声,是笑着说这些话。
小时候爷爷奶奶也是这样送走安西英魂,他送走了孤城最后一个守卒。
依稀记得七八岁时,白袍经常来茅草屋,大声问道:
“掉书袋子,我战场勇否?”
彼时自己读了几本书有些傲气,一直没回答这个问题,后来渐渐遗忘,也没什么机会再说。
“长安,你勇冠三军。”刘尚轻轻笑了笑。
“给朕。”
不知何时,女帝拿来一面大唐旗帜,接过七两肉,良久良久,仍是不肯将肉包裹在旗面。
她双眼通红,锥心饮泣道:
“是我害了你。”
“中原会拿回西域,我在孤城谢罪。”
说着狠心将七两肉裹进旗面,踉踉跄跄地走远。
……
三个时辰前。
荒原两千里,黄沙笼罩天地,一个血色身影扛着纛旗蹦蹦跳跳,不时哼着轻快的歌谣。
遥远处跟着两个老怪物,其中紫发老人先行止步,满脸悚然。
“太诡异了。”同行圣人一样惊骇。
姑墨滩一战,他们拖拽疯子七百里,骨头血肉都磨掉了,只剩一支人干,阵阵风都能吹走。
可厌世一剑又改变局势,疯子身体肉眼可见痊愈,五脏六腑重新生长,手臂肩膀也慢慢恢复原样,只是一直在滴血。
直到现在,疯子差不多恢复巅峰状态。
见此情形,说句实话,真不敢截杀,谁生谁死不一定。
圣人,疯子斩了两个,废了一个。
“唯有城堡顶层的前辈,才敢言必杀。”紫发老怪物忧心忡忡,可顶层前辈只追求开天门,从不过问世事。
“怎么办?”同行圣人困惑。
命悬一线的时候没有杀死,眼睁睁看着疯子恢复原初,你敢上?
“伪造。”
紫发老怪物沉声说道。
他有手段蒙骗中原星象师,伪造出疯子已死的假象。
倒不是捂盖子,而是为了重整信心。
西域会战九一开的局势,现在已经五五,甚至四六,而且还有不战而溃的趋势。
避免帝国儿郎恐惧,有必要将疯子头颅悬挂辕门,提振士气,找中原汉奴一雪前耻。
至于假疯子,深渊出兵之前就伪造了两个,在玉门关被书院夫子斩了一个,自己再杀一个。
……
黄金台。
蛮帝仰头望天,浑身犹如枯树枝味,散发腐朽萎靡的气息。
卡尔唉声叹气,他看着冕下眼睛里的光如何从充满激情到一点点熄灭的。
此战不是帝国无能,也绝非中原强势,一切都因为——
一个找家的疯子。
“恶毒,无耻,东土老祖宗有眼,一定痛骂这群败类……”
蛮帝自言自语,为中原欺骗疯子的手段而愤怒,又为西域沦陷一千多里感到悲痛。
朕在圣城宣城御敌于国门之外,此刻沦为笑柄吧?
就在此时。
砰!
一个头颅砸在阙台,生生嵌进青石板里,露出憎恨恐惧的双眼。
蛮帝瞬间热血沸腾,又陡然瘫软在椅子上。
容貌伪装得一模一样,可眼神骗不了人。
疯子永远不会恐惧。
“冕下,老夫手刃孽畜!”紫发老怪物负手而立,态度坚决。
卡尔目瞪口呆,旋即表情兴奋至极,发疯似跑向头颅。
“挖掉一双眼珠子,朕要泄愤!”既然都在骗,他也装出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肆意挥舞双臂。
这种欺骗毫无意义,但能振奋士气,不至于兵败如山倒。
卡尔领命,手持匕首残忍割出眼珠子,故作癫狂激动的模样。
他也无奈啊。
不说眼神暴露,就单单头发就很拙劣,疯子的白发是世间最极致的白,比雪还白,这个假疯子的头发明显是染上去。
堂堂天道卷顾的帝国,竟然开始自己骗自己,何其憋屈!
!
“传令圣城,再调三十万精锐,若是再败,冕下就要上绞刑架了。”
紫发老怪物吐出无情话语,旋即阔步离开,直接赶回深渊求援。
西域不能丢,一旦西域沦陷于中原,那帝国将彻底天翻地覆,内部矛盾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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