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敌!”
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声龙吟狂啸深渊。
遥远的破空声隔着重重教堂飘摇而至,低沉而有力,磅礴气机就像洪水决堤倾泻而出。
圣人。
万骑。
千阵。
百符。
“陆地神仙呢?”拓拔天下脸庞狰狞,抬头竟看不到流光溢彩的半柱天门。
“等。”婚纱老妇人眼神阴郁,死死凝望如飞蝗般扑涌而出的修行者。
圣城法阵无效!
世间任何人敢在圣城作乱,驱动法阵就能让其灰飞烟灭。
可唯独孤魂不行。
他来自旧世界,从未接受灵气洗礼,气机也是独创,天道深渊的意志根本无法管辖。
“这群人要坐视帝国子民被屠么?!”拓拔天下眼神几欲择人而噬,再多僵持一刻,耻辱成倍累积。
“灭不了魂……城堡顶层已经在集众力凝聚鬼像,必能一举诛鬼!”
“再拖延一会。”
深渊使者掠空而来,脸色异常难堪。
碰见无赖,你灭不了他的魂,出动再多陆地神仙也没用,浊世尘埃还会污染道心。
只能借旁门左道,试着凝鬼像镇鬼。
“奇耻大辱!”
婚纱老妇人咆孝一声,七窍渗血,血雾汇聚成虚幻的权杖,怒踏金箔疾于战场。
女王龙袍猎猎作响,可却没有半点动作。
深渊使者敏锐捕捉到冕下游离不定的气息,昔日不可一世的拓拔天下,如今也踌躇不前了。
至暗时刻。
城外暴雪剑气降临,一场场大雪覆落,顾长安静静望着迎面而来的万千杀机。
人真多啊。
一剑只管递出。
逢山开山,遇河断河。
血剑横扫气浪,城外四面八方的朝圣子民蓦然惊恐,无论是黑皮卷发还是白面长胡,无论是佩戴十字架的教徒,还是骑着巨象赶路的天竺僧侣……
厌世气机葬灭一切。
所到之处都被吞噬了,无与伦比的剑势和无与伦比的杀戮,数以万计的子民掉进了绞肉机,在触及剑气的瞬间忽然燃烧起来。
衣襟焚尽,通红的血肉,烤熟的焦香。
其实对他们而言,也就是在厨房里炒菜不小心被油溅到手,短暂的刺痛叫了两声,便浑浑噩噩殒命。
上万民众倒下。
大雪飘荡中,黑雾又长左臂。
“安敢屠杀帝国子民!
”
近前的深渊圣人狠狠砸出一拳,眼底是滔滔震恐,难以想象孤魂如此歹毒残忍。
那都是朝圣百姓啊!
巍峨圣城瞬间陷入无尽悲鸣,黄金骑士攥紧双拳,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拓拔天下紫童狰狞,再也按捺不住仇恨,双指并剑,龙角沐光,直直杀向城外。
“屠民……”城外幸存者无比恐惧,一头丧心病狂的邪魔降临光明领域,浑身每丝气息都带着罪孽。
顾长安还是一动不动。
无法躲避的凶狠箭失,他就干脆以双手拨开,任凭手臂血肉被毒液啃咬,也全然不顾撕裂痛楚。
“很痛苦吧。”
“一路走来,我见过十八座城空无一人,城内野狗兴奋吠叫,血口叼着森森白骨。”
“我见到子弑父、父食子的人伦惨剧,也看到不足七岁女孩下体血迹斑斑,她长得精致如瓷娃娃,也像瓷器一样轻易就碎掉了。”
“你们在边境上用蜀地百姓的头颅筑墙,墙长七百丈,每丈都是一家几口的脑袋并排连串。”
嘶哑的声音在山崩地裂的喊杀中被淹没,无穷无尽的气浪撞击魂影,双臂发出沉闷的裂响。
黄金骑卒只觉得如一阵阴风拂面,刀是噼出了,枪矛也有刺出,但就是无法成功诛灭雾气。
“我若是仁慈,便对不起饱受苦难的民族,也对不起世道公平。”
肆无忌惮的大笑很清晰传遍城外,更像是痛苦之下的“嗬嗬”嘶吼。
城外满目疮痍,帝国最精锐的黄金骑士如无头苍蝇,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修行者头晕目眩,感到一阵绝望。
周而复始。
他又站着。
尽管雾气很浅澹,但当暴雪倒悬,剑气如虹的刹那,周围视线逐渐模湖,几秒后鲜血飙飞。
顾长安咳嗽一声,狞笑着注视自己又生长出来的右臂。
这样下去怕是很难重铸肉身,或许魂身真会消亡,可他杀得痛快!
“你们做鬼千万别放过我。”
黑雾身形实在太快,血剑掠过,黄金骑士连人带马一起被斩得粉碎。
“如果能做鬼的话。”顾长安冷漠补充了一句,继续在血肉磨场飘荡。
黄金骑士素来以稳固着称于世,在步阵被剑气斩出一条道路后,却已经没有勇气补足缺口。
绝望!
他们突然想到孤悬西域的龟兹城,隐隐理解了六十五年的白发老卒。
彼时究竟多么无助和彷徨,怎么杀都杀不完,想退又不能退,为中原镇守疆土的信念不能丢。
此时此刻,何其相似?
攻守颠倒!
杀不掉孤魂,又无法逃,身后不止是帝国疆土,更是神圣帝都啊……
“神明会惩戒你的,上帝会将你分尸!
”
婚纱老妇人剜骨锥心般痛苦,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连同青石高耸的城墙都在震荡。
黑雾步伐放缓。
当他停下,天地俱寂。
连风声都静止了,暴雪消弭于无形,阳光依旧暖洋洋,照映在一张张惊恐的脸庞。
修士注意到一具美艳绝伦的尸体,可她死了。
圣城第一天骄爱丽丝!
二十七岁的成道者巅峰,走到哪里都被尊为座上宾,阿谀之词能够听得耳朵起茧子,她众星捧月名扬四海。
可惜在今天在此地,爱丽丝却沦为最不起眼的蝼蚁。
死前没有针尖对麦芒,更没有火山碰陨石,要不是七彩头发这个特征,甚至都不会知道圣城第一天骄已经死了。
何其可悲?
如此轰轰烈烈的大人物,也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世间。
拓拔天下拳头铮铮作响,血红的童孔冒着火光。
帝国最屈辱的一天诞生了。
是赫拉德斯的预言么?
倘若还不是。
这样灾难场面,这样荣耀折断的一天,都不足以给中原汉奴带来七倍精神力量……
她几乎窒息,不敢想象!
“帝国誓要让东土寸草不生,以极刑处决东土汉奴!”
声如惊天滚雷,轰鸣不休,遥远深渊蓦然在白日升腾一轮血月。
可非但没有唤醒圣城战意,反倒让子民更恐惧。
顾长安仰望月色,右臂驻剑而立,轻声道:
“华夏民族没有了,还要世界做什么?”
“做你们想做的,我也可以屠杀。”
他一如既往地笑了笑:
“很公平,不是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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