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托词,不想夏尊宝当真要去见贾政。
贾琏只好和他半道作别,原回赦老爷屋里再行商议。
夏尊宝来到正院,贾政却不在。
一问才知道,政老爷在外书房梦坡斋会客。
不得已,他只好迤逦前往。
刚到梦坡斋门前,迎面见贾宝玉狼狈出来。不用猜便知怎么回事,无非又挨了他老子的骂。
“宝兄弟何故如此?”身为族兄,夏尊宝拿出该有的气度。
贾宝玉垂头丧气,道中稍停行了礼,继而没好气道:“还不是那个贾雨村,回回过来要见我,有什么好见的!”
夏尊宝笑道:“人有各样,宝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瑾二哥这话爱听!林妹妹眼瞅生日将近,我得早些准备礼物,回头咱们再说”,贾宝玉丢下一句匆忙离去。
夏尊宝道好,待宝玉走远,回头进了梦坡斋。
进屋果然见到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的贾雨村。
此时的雨村兄早已不复当日景象,全身上下换了一副行头,裘服锦袍,意气风发,正和贾政二人侃侃而谈。
见了夏尊宝,贾雨村客气打了招呼:“世兄,今儿总算得以重逢。”
贾政奇怪问:“你们二人此前相识?”
“碰巧在府上有过一面之缘”,夏尊宝给贾政行礼道。
贾政释然,不曾就此多问,转而和贾雨村说起江南风物。
说的是他幼时曾随父亲回过原籍金陵,一路所见所闻让人耳目一新,尤其秦淮旖旎最难忘怀。
贾雨村去岁辗转金、扬等地,柳塘烟雨自不陌生,便投其所好,和贾政聊得格外投机。
差不多小半时辰,贾政总算想起旁边另有一人在,便问:“瑾哥儿可有事?”
夏尊宝将延师授课之事说了。
政老爷听罢叹道:“我家数代未有一人从举业发迹,每每想来我深以为憾。”
贾雨村笑着相劝:“虽在下眼拙,却也看得出来,如今贵府有瑾玉为继,正好一东一西,政公何故视而不见?”
贾政看了一眼夏尊宝,脸上皆是满意,因而笑道:“还得以观后效,未得一番成就之前不可谬赞。”
贾雨村含笑不语。
夏尊宝却道:“恭喜世叔得授应天知府,此去必能宏图大展。”
一语点醒贾雨村,让他想起上次荣府门前那场偶遇。
当时这位公子就曾明言今日之事,可见贾府到底百年大族,底蕴深不可测。并不像故旧冷子兴所言,说什么两府架子未倒,内囊尽上。
传言东府这位公子,实为长公主和贾敬私会所生。
贾敬少时聪慧,都中素负才名。当时长公主尚为皇女,太上皇当朝时天家和贾府亲善,自然时常往来,贾敬和长公主确有机会互生情愫。
不过此类传言皆为道听途说,数月前贾敬在上奏中说得隐晦,并未指明这位公子生母,故而给了好事者遐想空间。
让贾雨村感兴趣的并非桃色绯闻,而是东府二公子展现出来的骇人能量。
别看他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事比起宝玉来天差地别。
贾宝玉尚在懵懂之中,这位公子却能提前数月得知结果,其中原因只能归结到长公主头上。
无论真相到底如何,这本身就是世家底蕴之一。
对于自己的判断,贾雨村深信不疑,便对夏尊宝更为客气,甚至不自觉的前倾身体:“承蒙世兄吉言,下官此去必将一心为公,谨记以国事为重,上为君父分忧,下解百姓之困。”
这番话听上去更像御前表态,也不知他想说给谁听。
夏尊宝不知他心思,不过乐见这种顺服,因而更加高深莫测起来,微微一笑不语。
对于贾雨村的态度,贾政自然看在眼里,他不难从中品出某些差异来。
刚才见宝玉时,贾雨村也是满腔热情,但仅仅只是热情而已。
“瑾哥儿呀,是个好孩子!”一时想起秦业遭受弹劾之事,贾政感慨万分,不自觉的对儿子深感失望。
一个不露声色替荣府解决难题,一个尚在懵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