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撑着树干站了起来,挪到了大狗的身边,靠着风速狗的身体不让自己跌坐在原地。何雨柱将自己的目光从地上收回,看向了面前的大针蜂。
这只刚刚杀死了自己主人的毒蜂平静地振动着自己的薄翼,血红色的复眼正死死地看着那一摊已经不成人形的曾经的主人。
过了一会,它才机械地扭动自己的头颅,注意到了何雨柱。它沉默着、定定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女。
两支沾满紫红色鲜血的长饝枪缓缓垂下,没有任何要攻击的意思。它朝女孩微微点了点头,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嗡鸣声。
在场的可梦睁大了双眼。
梦妖魔原以为这只大针蜂已经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了。因此何雨柱在一开始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它与叉字蝠。
多么可悲、多么可怜的生命啊,它们被扭曲了命运,为恶人所驱使,除了奔向死亡以外,没有任何能够拯救它们的办法。
而现在这只大针蜂亲手将那摧毁了自己的帮凶杀死了,锈钝的齿轮被螺丝刀蛮横地撬开。它此刻应当被复仇的喜悦填满,又或许只剩下一片苍白的仇恨。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它现在在对他们说——
谢谢。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它那大大的、血色的复眼中滚落,摔碎在了草叶上。这只悲哀的宝可梦用破碎的声音向他们道谢,随后振动自己的薄翼,向着天空飞去,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即使一直逞强着不愿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伊布每时每刻都在在渴望着与母亲的重逢。
恐惧、渴望、后悔、思念,矛盾而又巨大的情感在它的脑中横冲直撞,攥紧它的心脏,泵出的血液流遍全身,令它四肢冰凉。
某种直觉令它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但它却还是忍不住地一遍遍地责问自己那个最糟糕的结局。
或许母亲,已经死了呢?
它再也见不到何雨柱了,何雨柱倒在了那惨白的实验台上,失去了温度,停止了呼吸,血液顺着台面微微的弧度一滴滴落在地上。
随后何雨柱被那些人类像是垃圾一样丢在了角落,等待着慢慢地腐烂与消失。
它以为那就是最可怕的结果了。
——直到现在,这一刻、这一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暗黄色的绒毛,它沾满了血脓,纠结缠绕在了一起,长长的耳朵同样覆盖着脏兮兮的红毛。
一上一下、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口中咳出几颗火星,撩焦了嘴角的毛发。它的脖颈处本应有与额头一样的黄色鬃毛。
此刻被尖锐的白色硬毛所覆盖,金黄色的电弧在躯干上闪烁游走,引得尾部的肌肉一阵阵的痉挛——因为那是一条没有任何皮毛覆盖的,湿漉而又滑腻的,属于水生生物的尾鳍。
头部是火伊布,躯干是雷伊布,而尾巴则是水伊布。
临时拼凑的奇美拉降临在了伊布的面前,粉碎了它心中那一点小小的妄想。它僵硬地站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那只生物的眼睛。
深紫色的眼睛,没有亮光,宛若一潭死水。它的愤怒与绝望碰撞在了一起,最终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挤出来。
“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啊!!”有人代替它朝对方丢出了掷地有声的质问。
樱攥紧双拳,声音颤抖不已,却不是因为恐惧,少女带着泪光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莹蓝色的光,附近碎石隐约脱离了地面。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动在场的人的头发,带来一丝丝寒意。愤怒与悲伤令何雨柱体内的波动变得不稳而躁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失控。
“为什么……”
何雨柱哽咽着重复。有着可怖面容的老人站在这只拼凑出来的伊布身后,在超能力少女的眼中,他体内的情况远比伊布还要可怕。
超能力的波纹在他的体内流转,将他萎缩的肌肉撑起,鼓动着他羸弱的心脏一瘪一涨地剧烈跳动。
没有任何一个超能力者的体内的波动会如此流转,蛮横、嚣张、猛烈地将本应千疮百孔的身体支撑起来,如同浑身裂纹的瓷罐,只要再被人轻轻敲击就会破碎一地。
他不是超能力者,这是显而易见,再清晰不过的事实。
而他体内所流淌着的超能力波动也不属于他。樱的视线越过了有着恶鬼般面容的老人,看到了他身后那只独臂的艾路雷朵。
二者的波动,分毫无差。
刀刃宝可梦用麻木的眼睛与何雨柱对视,那其中没有任何的痛苦挣扎,更没有丝毫不觉善恶的理直气壮,它们死气沉沉地望着少女,像是两颗黯淡无光的红玻璃珠。
“本来就是想你们外面收收菜的。”
无上前一步,何雨柱犹豫了片刻,最终拍拍樱的肩膀,叹了口气,“对你们来说,太早了。对它来说,太残酷了。”
樱转头看向无,对方面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平淡,但注视着老人的双眼却阴沉不已,隐晦的怒火在祖母绿的眼眸深处燃烧,何雨柱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不知觉地攥紧,在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捏痛了女孩之后很快松开。“不管怎么说,超能仔你快带它——阿耿!”
话音急转直下,紫色的鬼影伴随主人这一声低喝从二人背后弹射出去,它伸出自己湿淋淋(看上去如此)的舌头卷住了那边呆滞在原地的伊布。
往后一甩丢到了樱的怀里。火、雷、水的三色球在伊布原先所在的地方炸裂开,耿鬼转了两圈落地,摆出了一副吃痛的表情用自己的小短手给烫红了的舌头扇风。
无懒得去管耿鬼那根本没被烫伤的舌头,何雨柱此刻搜肠刮肚想找一点污言秽语辱骂对面的人,但气到某种程度之后脏话也像是胡闹一样。
只让人无话可说,乃至于想发出苦笑:“就一定得让何雨柱来做这件事?就一定得让何雨柱来杀死自己的孩子?”
听到何雨柱的这两句话,伊布的耳朵垂了下来,将自己的脑袋更深地埋进了樱的怀中,颤抖不已。
“嗯?”
老人有些不解,似乎是听到了无的这句话才注意到了伊布的存在,“唔,把1801号给我带来了啊。本来是要将它作为缝合对象的,但是却逃走了啊。给我也添了不少麻烦。留下来的1800号身体更加虚弱,精神状况也濒临崩溃。说实话,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1801号的话,状态应该要比1800号要好不少的吧。至少现在的1800号已经——”
脸颊上裂开的伤口伴随着所带来的焦糊味令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抬起手摸了摸子弹擦过的地方。
“……真让人羡慕啊。你的这只百变怪。能如此完美地变身成人类的造物,所运用的原理又是什么呢?”
“谁——知道呢?”
无眯着眼睛笑着,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耳朵上的翡翠挂坠只剩下一个在风中轻摇,何雨柱抬了抬手,调整了一下角度,“或者等子弹击穿你的脑壳的时候,你就能明白了呢?”
何雨柱睁开眼,绿眸冰冷:“你这人渣。”
深紫色的鬼影高高跃起,伴随着主人手中枪支所喷吐出的愤怒的火舌,一起扑向了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