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赵构单独召见张浚,张浚明白,这极有可能是他平生最后一次面见圣上,心底一阵酸楚。
行过臣礼,赵构命人搬来一把椅子,“张卿坐下说话。”
张浚有些受宠若惊,“不不,臣年轻,站着对答即可。”
赵构摆摆手,“坐吧,坐吧。”
张浚小心坐下,鼻子忽的就是一酸。
赵构的心情也是五味杂陈,三年灭伪齐,今年已经是第二年,张浚却要离他而去。
身为丞相,铸下大错,必须惩罚,然而,赵构再一次想起了赵鼎以及岳飞,若此二人在,结果是否会有不同。
突然想起来,赵鼎以至建康,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随即掐灭纷飞的思绪,缓缓道,“卿的辞职奏,朕已看过,既然卿已请辞,朕亦不便强留,今日召卿前来,是与卿计议,由何人继相。”
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临了,张浚的脑袋还是嗡嗡作响。
他今年整整四十岁,正值英年,他的所有宏图和梦想却要在今日戛然而止。
此刻的心,宛如刀割一般,如果没有昨日张守的一席话,恐怕此刻的自己会抑制不住的流下泪来。
“陛下。”张浚竭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道,“知子莫若父,知臣莫如君,何人继相,当由陛下圣断。”
赵构又问,“秦桧如何?”
这就是赵构,明明心里早有人选,诶,就是不说...
张浚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可记得日前御马苑张守论马?”
赵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陛下既善辨马,也能辨人。”
沉吟了一会儿,赵构感慨道,“朕就知道,张守那番议论必有所指。”
“秦桧为臣举荐,然而,自他进入执政以来,每遇大事,态度暧昧,从无刚正不阿之言,身为执政,患得患失,非人臣所为。”
其实张浚有些不忿,因为当初秦桧顶替赵鼎,也是官家内定的。
赵构想了想,问道,“卿可有属意之人?”
张浚沉默了,对他来说,这是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
当初是他挤走了赵鼎,而如今...莫不是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赵构鼓励道,“卿既有人选,不妨直说!”
张浚清了清喉咙,艰难的说道,“臣以为,赵鼎可以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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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府。
“大娘子!莫要再往这儿来啦!若是让阿郎知晓,你让我如何去见阿郎。”陈六跟在赵颖后头苦口婆心的劝着。
自从白野和陆游去了建康,赵颖每天都会来庄子上盯着。
夏种,开窑烧砖,建家属住宅区,整个农场热火朝天,忙得不可开交。
恰恰7月又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一群庄稼汉子个个光着膀子。
赵颖第一次来的时候,陈六一嗓子,庄户们直接四散找衣服,生怕污了贵人的眼。
有些田间地头的更是一头扎进水田里打滚,身上糊了一层泥。
听有人在传,以后,这位极有可能就是女东家。
后来,庄子上的人干活便都穿着衣服,天再热也不脱,砖窑那边每天都得热晕几个。
不过,倒是都没有什么怨言。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主家了,不仅是神农在世,还心地慈悲。
免了一年的租子不说,竟然还给盖房子,每户一座二层小楼,还有一院子。
据说主家的鸡鸭卖的极好,倒是去找管事讨要几颗鸡子,在院儿里养着。
大家对红砖的接受度也非常高,结实不说,关键是喜庆。
庄子外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打听这红砖哪里有的贩卖。
更有富户想要买下一口窑,价钱随便开。
白野一早也有交代,若有那普通百姓要买,给些炭钱就行,再不济,拿柴火换也行,不过要自己来拉。
若真的有大户,那就对不起了,不卖砖,只卖窑。
一口窑两百贯,庄子上的几个老把事一天就能给人垒好。
东家给钱极为大方,一口窑,东家拿走一半,剩下的几个老把事分一分,每人得钱20贯,比种地可强多了。
对这方面,陈六看的很死,原先白野与一众工匠签的都是5年,然后,陈六背地里威逼利诱的全改为死契...十足的守财奴。
这不,又在劝赵颖,“大娘子,您真得劝劝阿郎,不然,多大的家业都被败光了。”
赵颖微笑着看着眼前已初具规模的住宅区,“不是赚了1200贯么?”
陈六撇撇嘴,“那能一样么,渔民卖鱼不卖网啊。”
赵颖不语,她清楚白野为何如此大方,新式的农具也好,砖窑也好,包括水轮面粉厂,白野从不保密,这也是她所钦佩的。
忽又想起初见之时,赵颖掩嘴轻笑。
白榆抬头问道,“赵家姐姐又想我家郎君了?”
赵颖大方的点头承认。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高中荣归。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