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年知道这都是掏心窝的话,是李满仓真心关照自己,怕自己年轻不经事,吃亏。
“行啦,你也别跟我在这装乖扮嫩,你个小兔崽子主意正着呢,要不是怕你干爸和你五叔找我玩命,我才不管你小子呢。”
李满仓想板脸又没绷住,老脸一红,语气就不善了。
“您怕我干爸,那是敬着他是老大,但您肯定不能怕我五叔,您二位生日不就差一天吗!”
陈景年也不习惯李满仓一本正经地说话,看了看周围没旁人,开始了忽悠,“我记得我小时候,您架着我和我说最稀罕我了,这时间长了,人咋就变了呢,尤其我婶儿生完狗子,您可就不让我骑您脖子了。”
“哈……”
李满仓哼了口气,转眼瞥见鬼头鬼脑的陈景年,伸手敲了他一下,“忘恩负义的小瘪犊子,狗子出生的时候,你都能上房了,还骑脖子,还稀罕你!我可和你说,你就蹿腾吧,我和你五叔当初就是因为你才闹了个半红脸……”
陈景年刚要追问,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连忙落后半步,跟在李满仓的身侧。
“李厂长,开会去啊!”
李满仓脸色一整,身体立正,对着从小楼里走出来的一位光鲜气派的男人招呼道。
“啊,富贵啊,我去市里开个生产会,回见啊。”
李厂长站定后,面带笑容地摆了摆手,才钻进等在一旁的吉普车。
“李副厂长?”
轧钢厂就一位姓李的副厂长,陈景年对这个在电视剧的大反派的印象非常深刻,但是在现实中见面,却一点感觉不到这个人的贪婪和好色,反而给人一种很浓的书生气,挺平易近人的感觉。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什么副不副的,记住以后见面就叫李厂长,把那个副字给我嚼碎、咽下去。”
李满仓恨铁不成钢地又敲了陈景年的脑袋一下。
“这不是没见过几次吗?”
“没见过几次?你还想见几次啊!主管万八千人的厂子后勤的副厂长,部里挂了号的局级干部,那是你小子想见就见的。”
李满仓一边敲打着陈景年,一边带他走进了办公楼。
进了楼,两人就不再言语了。
李满仓领着陈景年爬上三楼,找到劳务科递交了介绍信和街道证明。
一个姓冯的女办事员让陈景年填了两份材料,把材料装进牛皮纸袋子里,往铁柜里一放,陈景年就算在轧钢厂挂上号了。
“谢谢冯姐,真是麻烦您了。”
陈景年客气了两句,跟着李满仓退出劳务科,来到了楼下的保卫处。
“科长,这是武器库啊。”
路过一扇封得严严实实的大铁门,陈景年好奇地问道。
“科长?别跟老子整那没用的,门上那么大的大字,你是没看到咋地。”
等走进保卫处,来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后,李满仓就露出了本来面目,紧鼻子瞪眼睛地接着说道:“小贼儿,你就别惦记着摸枪啦!你干爸和你五叔可都和我说了,你一手崩弓子打三四十米远的家贼,还专打脑袋,你咋不上天呢。现在你个杀才去给老子打水去。”
“瞧您说的,是三四十米内,不是远。”
陈景年双手提了四个暖壶,说完就往外走去。
“小兔崽子,三四十米远,三四十米内,老子当初有这准头还能让李宪文成天地拿军功压我……”
李满仓骂声在房间内作响,走廊里的陈景年听得一清二楚。
关于军功的事,那是这几个父辈喝酒就会提起的事,原主打小儿就听他们几人在一起侃大山,这些父辈话里话外都离不开这两个字。
军人嘛,最在意的就是军功。
这老哥儿几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上多个疤瘌、少缺点零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喝多了,谁也不服谁,比身上的伤疤,没人比得过李宪文,比军功,同样比不过李宪文。但是比不过也不能服软,所以只要见着了,酸话怪话一大堆,可心里那是真羡慕。
颠儿颠儿地跑到锅炉房,一人多高的锅炉连着一个巨大的铁罐子,罐子外焊了个圆弧门,里面焊着一层层地细钢筋,这是给那些带饭的工人蒸饭和热饭用的蒸笼。
拧开水阀接了四壶开水,回去的路上,闻着飘逸的饭味,陈景年才想起来自己忘带饭盒了,连水缸都没带。
沏茶水,把地拖了,走廊里也拖了一遍。
“抽屉里有肥皂,等老子喝口茶,一会带你去库管那去领劳保用品。中午吃完饭你就回家,明天来上班,现在去洗手,回来把这几个单子给我填了。”
李满仓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因为陈景年干活细致,像投完拖把都是拧干的,一点水都没有往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