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凌晨1点,陈应月刚结束剧本选题会,电脑还没合上,就收到一条实时推送。 “上海大雪预警已由橙色转为红色,年关将近,请本市返乡人群务必注意途中安全。” 陈应月划掉推送,将A4纸摞成一堆,不轻不重地在桌上掷了掷:“大家稍等。” 她前脚刚走,底下就一阵窸窣。 “该不会组长还准备让我们加班吧……” “不是吧,这都1点了,今天都年三十了。” “糟了,我预约的顺风车又要违约了。” 还没等几人讨论完对策,陈应月又进来了,捧了三个粉蓝色的盒子。 组员娜娜平时喜欢研究奢侈品,一眼认出:“哇,是Tiffany!” 陈应月抿唇一笑,分别将盒子送给自己底下的组员。她带这个编剧团队两年了,对每个组员都有感情,只不过做她们这行的压力大,又时常要跟剧组东奔西跑风吹雨淋,离职率很高。过年之后,金三银四,跳槽几率很高,老板不看好她们这个团队,给的年终奖不高,陈应月只好自掏腰包,给手下的三个姑娘都买了礼物。 Tiffany崇尚浪漫,粉蓝色满足了所有人关于少女心的幻想。一时间,熬夜加班的疲惫被冲淡了很多。 互道新年快乐之后,组员们都各自回到办公室整理东西,准备回家过春节了。 陈应月是组长,自来就有会后整理纪要的习惯。等她整理完,已近2点。正当她准备关掉办公室的灯,却见原本早该回家的组员娜娜,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娜娜,怎么还没走?” 娜娜也不抬头,只是唯唯诺诺地走过来:“现在准备走了。” 凑近了,陈应月才发现她特意补了妆,还换了身衣服:“男朋友来接你?” “还不算男朋友,在暧昧期呢。” 陈应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娜娜是个藏不住话的直肠子:“他是我老乡,正好大家都在上海工作,就一起返程回家了。” “那是不是顺道也一起把家长见了?” “陈姐你老胡说……” 娜娜被她调侃地有些害臊,“对了,陈姐你今年怎么回老家?” “车送修了,还在愁今天怎么回家呢?”陈应月前两天开车把人追尾了,两辆车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后排有个两岁多的小女孩没坐安全座椅,鼻子撞到了前排,走下车满脸淌血的模样,着实把陈应月吓了一跳。她心有余悸,连方向盘都不敢摸。 “啧啧啧……你难道不知道楼下那辆宝马X5已经停了有一个小时了吗?”娜娜戳了戳办公室的落地窗:“车牌我看过了,是沈亮的。” “是吗?”口气是疑问的,但娜娜分明感觉陈应月的声音里没有期待。 沈亮是陈应月家里介绍的,家境殷实,做倒卖钢材的生意,路子遍布全国,只可惜学历不高,就混了个初中毕业。陈应月家境贫寒,沈亮家人原本是看不上的,但小镇上的暴发户对学历终究有些情结,基于陈应月复旦大学文学系毕业的因素,就答应相见了。没想到见面之后,沈亮倒是对陈应月一见钟情,猛烈地追了起来。陈应月28了,父母常劝她想开点,沈亮跟她住在同一个小镇,亲戚朋友又都认识,用南城话来说,就是知根知底,是可以过日子的。 陈应月空窗一年了,她也觉得自己不年轻了,她也想定下来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沈亮的那张脸,她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后来她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她年少时爱了一个颜值极高的人,而沈亮的颜值似乎欠缺了些。 陈应月和娜娜一同下电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对了陈姐,你老家是在哪儿的?” “南城。” “就是那个距离上海不到60公里的南城?!” “……我记得全国没有第二个叫南城的地方吧。” “天哪!你居然是南城人!” “这……怎么了?”陈应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居然是南城人。”娜娜惊讶地捂住嘴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你竟然跟我男神是一个城市的。你知道吗?我当编剧就是为了他耶!听说当了编剧就可以睡遍男主角,我的梦想就比较小了,我睡男神一个人就够了。只不过听说他很高冷,我特别担心他会不会性冷淡。” “你男神是?” “叮咚——”电梯门开了。 娜娜跨前一步,遥遥指着大雪中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的大屏。 “看!陆亦修!” ——咯噔。 陈应月心脏骤停了一秒。 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的大屏是个风向标,只有全球最顶尖的东西,才配出现在这里。 陆亦修是整个演艺圈最顶尖的演员,从来都是毋庸置疑的。 陆亦修科班出身,19岁以学院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中央戏剧学院,大二那年,被知名导演相中,出演电影《城府》中的插画师一角,一夜成名,斩获国内外奖项无数。从业八年,他一直走在大荧幕前沿,剧本眼光独到,电影几乎本本爆火。外媒评价,陆亦修的八年,是整个中国电影崛起的八年。 “你怎么也喜欢他?”陈应月问娜娜。 “禁欲系男神谁不爱。陈姐你可别说,咱们其他两个妹子也都是陆亦修的铁粉,只不过她们没有我更铁。我可是从他19岁那年,还没出演《城府》,凭借一张侧颜照爆红网络的时候就粉上了呢。” “你居然连侧颜照这个梗都知道?那可真算是铁粉了。”这回换陈应月惊讶了。 “是啊,陈姐你也知道?难道你也是一休哥?” 一休哥是陆亦修粉丝的昵称。 “不是。”陈应月笑笑。 “陈姐,你认识陆亦修吗?” 咯噔—— 陈应月的心又跳停了一秒。 “怎么这么问?” “我听说南城挺小的。” “是啊。” 娜娜掰着手指:“算起来你应该跟我男神同岁,又同城,他这么耀眼,说不定你在哪个考场见过他呢。要是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是同桌呢。” 陈应月怼她:“那你和赵薇还是安徽老乡呢,你见过她吗?” “没见过。”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挥手告别后,陈应月上了沈亮的车。 沈亮是个老实人,在凌晨的大雪里等了她两小时,就为了在接她回南城一个小时的路程里,跟她说几句话。陈应月说不感动是假的,大雪天的冒着行车危险送她返乡,她真觉得陈亮是个能够依靠终身的人。在经历过一场9年长度,跨越高中、大学直到工作的失败爱情长跑后,陈应月真的受不起伤了。 朦胧的睡意里,微博传来一则新闻推送。 ——“新春贺团圆,影帝陆亦修深夜发博,推掉春晚邀约,只为返回南城过年,多人接头偶遇男神。” 陈应月分明记得自己已经取关陆亦修了,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推送。她揉了揉太阳穴,正想划掉,却不小心点了进去。 陆亦修的微博很简洁,只有十年两个字。 定位是南城二中。 配图是一个月亮。 发博不到半小时,评论已上万,陆亦修的人气可见一斑。 见到这条微博,陈应月的血液轰轰地往脑子上跑,她也不困了,索性开了个微博会员,设置关键词屏蔽“陆亦修”。 “怎么了,看你样子咋咋呼呼的?”沈亮笑着问。 “没什么,就是太累了。” “那就好。” 过了会儿,陈应月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了,年初一我爸妈说要留你吃饭。” 南城的习俗里,年初一如果男方去了女方家,双方就是敲定结婚了。 沈亮声音有些抖:“好啊。” “待会你把我放悦西花苑吧,这么晚了,我爸妈在家都该睡了,我在那儿凑活一宿。” 沈亮是个守规矩的,没得寸进尺,只回了一声:“好。” 悦西花苑是陈应月跟人一起贷款买的。老家镇上的房子老了,陈应月原本想让老两口搬过来,但父母舍不得街坊邻里,不肯搬家,于是陈应月只好自己一个人难得回来住了。 南城受了上海大雪的波及,整个城市都白茫茫的。 陈应月踩着柔软的积雪,走到单元门口,见到门口停了辆奔驰G500,大约是刚停下不久,车上只积了层薄薄的雪,在一众小区国产车里很是扎眼。她也没当一回事,就直接往楼上跑了。 旋开锁芯,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前段时间走之前分明反锁的,怎么现在旋一下就开了。她想,或许是父母来打扫过卫生。 打开门,当所有不对劲都堆积到一起的时候,陈应月知道出问题了。 所有家具上的防尘罩都被揭走了,地上也被打扫过了,厨房里燃气上正烧着水,扑扑地水开了,旁边还站了个一米九的高个子,戴着个黑色口罩。 已近凌晨5点,或许是因为一夜未眠,陈应月精神麻痹了。 快一年没见他,她竟然也没什么其他的情绪,只是稀松平常地将钥匙扔在玄关口。 “你换车了。”她说。 他没理她,继续背对着。 烧开的水还在扑腾,他没动作,她干脆走了过去,关掉了火。 陈应月从橱柜里拿出玻璃杯,放在水龙头上过了过水:“我给你倒杯水。” 男人忽然一手抓过了她手上的杯子,语气愤愤:“这我家,我自己倒。” 哦对,她买这房子的时候,他确实出了钱,这话没错。 她知道这男人的脾气,闹起来要翻天,她懒得跟他折腾,打开空调,脱掉沾了雪的外套:“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你出了大头,所以主卧让给你睡,我睡次卧好了。” 陈应月话还未完,他就忽然跟饿虎似的扑了过来,她没站稳,又拽着他的衣领,两个人纷纷倒在沙发上。 不等她反应,他就粗暴地隔着口罩吻她,手还乱放。 “陆亦修你他妈干什么!” 她吼他,踢他,他却无动于衷。 唯一停下的那一秒,是为了揭掉碍事的口罩。 “陈应月你硬是要跟我算钱是吧。”除掉口罩,陆亦修深邃的眉眼暴露在空气里:“我就实话跟你说了,这房子上你出的钱,顶多够让你睡个沙发。可这沙发是我掏钱买的,我也想睡,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俩一起睡。” 陆亦修隔着外套将她的保暖内衣往上扯,陈应月拽着下摆,跟他角力。结果,“撕”地一声,保暖内衣的边缝裂了。 他趁势将手伸进去,陈应月恨得咬牙切齿:“陆亦修,你的粉丝知道你这么衣冠禽兽吗?” “我就对你衣冠禽兽怎么了?”他不解气:“有种你去找媒体曝光我。” “你给我滚!!” “滚床单吗?” 她白了他一眼:“陆亦修九年了,你怎么还这么贱。” 她故意激他,他看穿她的把戏,根本不答。反而见缝插针地将脑袋埋进她的脖颈里,深吻着。 窗外还在下雪,房间里却越演越烈,眼见事态已经无法控制,陈应月索性不反抗了,神魂颠倒之际,从茶几抽屉里摸了个东西出来,递给他:“我有未婚夫了,如果你实在想要,就戴个套吧。” 陆亦修不言,接过那个避孕套,拆开,扔得老远。 做完这一整套,他用力捏了她一记,语气怨怨的。 “陈应月,你可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 累极了的陈应月衣衫不整地躺倒在沙发上,陆亦修穿好衣服,拿了条被子给她盖上。 清晨6点,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陆亦修盘腿坐在毛毯上,靠着沙发,仔细打量着熟睡的陈应月。 忍不住地,他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语气恨恨的:“陈应月,你这女人可是真他妈的狠。我不找你,你就真当我死了啊。你难道不长眼吗?你们公司门前的大屏看不见吗?你整天整天看见我的模样,怎么就想不起打个电话给我呢?” 除夕夜,有邻居开始放辞岁的炮仗。 陆亦修搓热了冰凉的手,将手捂在她的耳朵旁。 望着窗外开花的炮仗,他的思绪飘得老远。 “小月亮,除夕夜了,我们去年说好今年过年见家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