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听到这个条件的瞬间段迁的确心动了,在他的内心深处的确有出人头地的渴望。
但是和大姐比起来,这个渴望却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因此他依旧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只是摇了摇头。
男人看着段迁有所动摇的神色笑了笑,道:“既然公子有所坚持,末将也只能奉命行事了。”
他的长剑缓缓举起,直指段迁,淡淡的杀气若有若无地扩散开。
段迁微微伏下身,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明白若是正面作战自己绝对不会是这个将军的对手,他本不该现身的。
忽然,一抹反光出现在男人上方交错倒塌的支柱间。
那是一抹刀光。
段迁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己方还有一个战力藏在暗处,他只需要支撑足够长的时间,那隐藏在暗处的最后一击便会结果这人的性命。可惜这只是一个极其理想的情况,实际上对于段迁而言,要想在这样的人手里支撑足够长的时间实在太难。
男人最后一次开口,道:“段公子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公子若是愿意投入主公门下,主公一定会高兴得很。”
段迁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周身筋肉慢慢绷紧。
男人遗憾地耸了耸肩,道:“若是如此,那就休怪末将剑下无情了。”
话音未落,剑芒已经发出。
段迁蓦然一惊,赶忙将幽影枪架起,勉强将剑芒荡开。还未等他重整态势,第二剑却已经到了。慌乱中,段迁就地一滚,勉强避开要害,却在左肩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刚要立起,第三剑竟破空而来。左肩负伤,段迁只好用右手提着幽影枪,勉强扬起。剑芒撞在枪尖上,竟将幽影枪震得脱手而出,他自己也闷哼一声,接连退后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男人慢慢走上前,在段迁身前大约五步远处站定,长剑下按,冷笑道:“若是现在,公子可愿意投入主公门下?”
段迁嗤笑一声,吐出一口血沫,道:“事到如今,便是在下点了头,将军可信得过?”
男人哈哈一笑,道:“只要公子愿意,任何时候末将都不会怀疑。”
段迁依旧摇了摇头,微微蹲下身将幽影枪重新拿在手中,长枪再次举起,却已经不如上次稳定了。
男人失望地摇了摇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公子便是为那贱女人送了命,又能得到什么呢?”
段迁冷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临阵变节这种事情,在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不知为什么,男人似乎依旧对段迁的投诚抱有一丝期望,他并不急着进攻,而是再度开口,道:“一个杀手,也自以为大丈夫吗?”
段迁哼声道:“古人有言曰大盗之道,意藏为圣,入先为勇,出后为义,知可为智,均分为仁。既然大盗也称五德之君子,在下如何不可称大丈夫?”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摇头一叹,道:“既然公子执意如此……”
他终于举剑,作势欲劈。
就是现在!
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段迁身上,而且因为段迁完全丧失战斗力,这男人的气息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
一柄蛇形剑从上方交错倒塌的支柱中间探出,剑锋之后,则是一个穿着紧身衣的倩影。
这倩影正是隐藏多时的小月。
段迁猛然扬起右手,幽影枪的枪柄瞬间拆散,枪尖带着锁链打着旋飞出,缠上男人手中的长剑。
锁链的牵制仅仅生效了一瞬,但对于杀手而言,一瞬便已经足够。
小月的身形悄然到达,蛇形剑无声无息地刺入男人的头顶,带起一蓬鲜血。
段迁长出一口气,一下子跌坐在地。总算熬过来了。
华芳挣扎着站起,笑了笑,叫道:“小月!”
小月咳了咳,若无其事地擦掉嘴角的鲜血,对华芳报以一笑。
他们总算撑过来了,他们总算还活着。
段迁道:“我来的时候顺道解决了路上的敌人,所以现在我们应该暂时安全了。”
华芳轻轻摇头,道:“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战斗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敌人的增援随时可能会到。”
她说的不错,在这里休息实在太过危险了一些。
段迁喘息一阵,挣扎着站起,将伤口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才将那男人的尸体翻转过来。这男人的护甲和之前见到的那些质地相同,纹饰也一致,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组织的制式装备。
他从地上把那一支还未燃尽的火把捡起,又将这男人的佩剑抽出来。这柄剑剑刃和剑锷的连接处同样有一行小字,借着火光勉强可以辨认出来。
“御林军左威卫,神都”。
段迁心下一凛,忍不住叫出声,道:“御林军?”
难怪这些制式装备的工艺比江州城防司的官兵所用还要精湛,原来是御林军的人。
华芳恍然大悟,叫道:“原来竟是御林军!我就说他们拔剑的手法特殊得很,一时间竟没有想到。”
可是御林军是天子亲卫,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还是以龙影的身份出现的?
如果这人是御林军,那么他口中的主公是当朝天子不成?
段迁又问道:“这些人本该是龙影的人,怎么忽然变成了御林军?”
华芳道:“龙影本就是皇室创立的,所以见到几个御林军也丝毫不稀奇。”
段迁不禁愣住,他第一次听说龙影竟然是由皇室创立的。不过眼下看来华芳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他也就没有细问。
华芳又道:“如今天子重病将崩,若是为了让公主顺利继位,将御林军派出来处理权势滔天的云王再正常不过。”
段迁轻轻点头,将幽影枪收好。华芳从尸骸中取下两柄长剑挂在腰上,招呼几人离开。
一行四人再次从废墟间返回,好不容易回到中枢大厅。
华芳忽然扬起手示意他们暂时停下,又将耳朵贴在石壁上听了听,见没有异状,总算松了口气。她示意段迁过来,吩咐道:“你从这边上去,在内室里面点把火。”
段迁领命而去,不久后返回,示意已经完成。
华芳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三人穿过赌坊,一直走到卧房内。只见她又在梳妆台前坐下,两手抓着银镜,慢慢转动半圈。片刻,一阵轻响传来,梳妆台连着后面的墙壁竟向前突出,露出一个四方的门洞。
华芳吩咐小梅将必要的物品带走,便将床边的一盏银质莲花灯打下。灯火很快将床帐点燃,不多时,火势便蔓延开来。
最后再看了一眼居住多年的地宫,华芳轻叹一声,率先走进暗道。
好不容易回到地面,华芳忍不住感慨万千。
苦心经营多年的逍遥林毁于一旦,她的寄托又少了一件。
或许是看出华芳的失落,小梅轻轻挽住了她的手。
华芳苦笑着摇摇头,将心中的感怀藏起,转向段迁,道:“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被华芳问起,段迁才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将手探入随身的行囊中,不一会儿,摸出一个完好的信封。
他将信封交给华芳,解释道:“是云王让我来的,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信。”
华芳冷哼一声,将信扔在一旁,道:“那家伙的信,不看也罢。”
段迁耸了耸肩,小心地将信封捡起,再次递给华芳,道:“云王未必知道是你打算杀他,信里面说的或许是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