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再次发出一声闷哼,脸色越发苍白,五官也因为痛苦而扭曲,但神色间依旧透着温柔。
吕枫终于赶到,只听他怒喝道:“住手!”
伴随着怒喝而来的是他如同石块一般的右拳。
忽然,一抹寒光闪过,一道利刃从石亭顶部的暗影箭探出,袭向吕枫的头顶。他若是不收招防卫,势必要被这一剑刺穿头颅,饮恨当场。
只见吕枫忽然翻起左掌向侧面一拍,同时借力侧移,勉强避开蛇形剑的同时,右拳的去势竟然不减,依旧袭向华芳。藏匿在石亭上的人自然是小月,她这一击虽然被吕枫避过,但却也并没有没有产生效果。华芳不闪不避硬接下这一拳,手中分水刺再出,最后的目标竟是云王的头顶。
云王却似完全没有在意自身的处境,依旧不闪不避,直直地迎上华芳的杀招。吕枫招式用老,仓促间无力可出,只好飞身将云王撞开。华芳一击未中,伤势压制不住,终于倒下,眼中满是怨毒。
耽搁片刻,段迁两人已经赶上来。吕枫还未站稳,幽影枪已到,如同一条漆黑的毒蛇,眼看要将吕枫的胸口穿透。
吕枫安运气劲,抬手一抓,将嵌在石柱内的长剑拔出,顺势横劈,直取段迁首级,大有与敌同归于尽的气势。
到得此时,后园的混乱终于惊动了守卫,看着围过来的王府亲卫,云王忽然暴喝道:“都给我住手!”
云王有些狼狈地爬起身,深吸一口气,道:“本王心意已决,各位退下吧。”
说着,云王看向吕枫,道:“本王让你退走,你为何还要回来。”
吕枫仗剑而立,冷冷地看着云王,却并没有要退后的意思。
不过,段迁几人并没有因为云王的动作而停下,重整了态势,便又合力攻向吕枫。吕枫挺剑迎上,气劲完全施展开,竟将三人压制住。
却听见小月忽然喝道:“段迁,你去对付云王!”
段迁听见小月指点,心下恍然,抽身便走,小月两人同时合力上前,竟将吕枫暂时拦下。
她们坚持不了多久的,动手要尽快了。
李彦没有理会接近过来的段迁,而是跑到华芳身前将她抱起,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她的嘴角,试图擦去溢出的血丝。看着华芳怨毒的双眼,泪水竟不受控制地从李彦眼中流出。
他不明白,自己已经拿出了几乎所有的诚意,却为何还是不够。
寒芒已经接近,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躲过去了。
他也不愿再躲。
今夜之后,一切虚假的和平终于被撕破,若是他还活着,华芳必定要死在王府中,即便他不愿,他手下的人也不可能接受一个危险的刺客明目张胆地待在他身边。
枭雄半生之后,即便付出真心也再无价值了吗?
他犹豫片刻,终于伏下身,在华芳嫣红的唇上轻轻一吻,道:“芳,我爱你。”
幽香沁入心扉,却引得云王心神一紧。
寒芒闪过,杀气骤然暴涨。
李彦还未反应过来,怀中的华芳忽然跃起,拼尽仅剩的力量,拦在云王和段迁之间。
所幸,枪尖及时在华芳身前停住。
再看段迁,他骤然将长枪抛下,后退两步,脸上竟显出解脱一般的笑容。
总算,总算。
华芳忽又闷哼一声,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几乎汇聚成为一条小溪。
李彦大声惊呼,慌忙将摇摇欲坠的华芳保住,喝道:“郎中!郎中!”
连喝几声,李彦反应过来,看向已经停手的吕枫几人,喝道:“吕枫,过来救人!”
吕枫似有些不情愿地走过来,不过还是依照云王的意思让华芳盘坐在地上,探出双掌抵住她的后背协助平复她体内翻涌的气血。
华芳渐渐恢复了神智,她抬眼看向云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李彦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一定要坚持住,你不能再离我而去了。”
华芳断续道:“谁,谁说了要跟着你了……只是今天不想你死,过段时间再说吧。”
李彦闻言大喜,接连点头,喉头忽然哽咽,再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总算重归于好的两人,段迁心头忽然一跳。当下急忙转过身,连兵器也不拿,身法施展开,飞一般地向北边跑过去。
郎中总算赶到,他为华芳把了脉,现出了然的神色,宽慰道:“内伤虽然严重,但如果调理得当,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内伤里面最难处理的就是残留的气劲,如今气劲已经除去,若只是修复脏器,调理数月便可无恙。”
李彦出了口气,示意小梅和小月两人将华芳扶起来,道:“赶紧送夫人回房,我这就去抓药。”
……
当段迁好不容易赶到北城别院外,便看见了秦无名。
秦无名似乎一直在这里等他,或许在他去商会取药时便已经预料到他迟早要到这别院里来。
见段迁赶来,秦无名便笑吟吟地迎上来,道:“舞蝶姑娘很好,早已脱离危险了。”
他拍了拍段迁的肩膀,又似有些不满地责备道:“你本该待舞蝶姑娘好一些的。”
段迁听说花舞蝶平安,总算松了口气,那日他的确走得太急。
照理来说,他本该多留一些时候,仔细观察了花舞蝶的状况,确认平安再离开才对。想至此处,他不禁郑重对秦无名躬身一礼,道:“多谢。”
秦无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去看看吧,她在等你呢。”
段迁点点头,快步冲入院中,绕过屏风,便看见一袭素色长裙的花舞蝶正静静地站着。
无数心绪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而他的心防,在此刻终于消失。
从那双光晕流转的眼眸中,他明白花舞蝶已经明白了他的爱意,也已经理解了他的迟疑。
段迁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我来迟了。”
花舞蝶微笑着摇头,道:“不,永远也不会迟。”
段迁应了一声,微微吸了口气。
淡淡的花香沁入心脾,让他神色不禁为之一清。
花舞蝶忽然抬眼看着他,柔声道:“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段迁同样柔声道:“好。”
花舞蝶浅浅一笑,清幽的歌声从口中传出:
“地灵人杰,蕴才抱器,婉约柔情如懿。转千折百,才学共陶情。子虚乌有?意觉薄情命,久念成疾。违心绪,轻车简从,盈衿满愁情。纤纤作细步,蹁跹夜舞,影动轻灵。天明方觉梦呓,涯际无垠。回眸百媚牵魂,首昔忆,青纱如翎。丝竹弦断,映月怜晨星,长伴天明。歌何往?留青丝半缕,连牵思绪;伊始处,人来客去,情深共抚琴。”
段迁记起当时在画舫上听过这曲,知道后面还有一首藏头诗,小心地清了清嗓子,低声和道:“地蕴婉转才子意,久违轻盈纤蹁影。天涯回首青丝映,长歌留连伊人情。”
花舞蝶听见段迁和唱,笑意越发扩大,等他唱完一曲,两人不觉抱得更紧,就像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永不愿再分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