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房间门应声而开,一个穿着黑色长衣戴着宽大兜帽而看不清面容的人从中走出,将刘余迎进去。走进房内便会发现,这房间似乎另外装点过,连床帐也完全更换了,比起上房中的质地还要好。在床帐内坐着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影,从身形上看,是一个女子。
只见刘余恭敬地走进房中,在窗前单膝跪下,叫了声“主公”,行过礼,才恭声道:“吴琦几人已经入住,从方才的情形来看,那段迁似乎与吴琦不和。”
那被称作主公的女子应了一声,想了想,这才道:“段迁原是龙影的杀手,本属于华芳麾下,是其战将之一。只是因为前日华芳与云王修好,这才勉强加入王府。那吴琦是王府元老,与敌方降将不和到也不算是稀罕事。只是……也罢,暂且不要妄下定论。”
刘余应了声是,又道:“之前在情报点中,吴琦向我要来整理过的书函看过,面色变幻莫测,不知道究竟生出了什么想法。”
女子道:“吴琦此人心机颇深,或许是因为他修习的功法讲究心境出尘,只需愿意,要在脸上现出真正的情绪便成为不可能的事情。你之前既然看见他变幻的脸色,恐怕只是装腔作势而已。”
她说完这句话,又顿了顿,这才补充道:“你暂且退下吧,明日等他们去了黑山,一定要布置好。若是能借着这几个布置将他们三人杀了自是理想,但纵使不能,也要让他们将首先的怀疑指向皇室才行。”
刘余颔首领命,再拜行一礼,这才站起身缓缓退出房间。
等刘余退出房间,那黑衣人关好房门便走至女子身前,道:“属下方才去看过,黑山中的布置全部已经妥当,即便他们侥幸得胜,也绝对会落入主公的算计中。”
女子微微点头,想了想,道:“那段迁倒也是个人才,明日若是可能,不如试着把他擒住,如果他和云王本就不合,想必要策反也未必是难事。”
黑衣人皱了皱眉,道:“属下曾经和他打过交道,此人虽然身为杀手,却和一般杀手大为不同。不知是不是华芳有意为之,段迁杀人似乎并非为了钱财,而更多是听从华芳之命令。即便将他擒下,恐怕也很难收服。”
女子讶然道:“若是依你所言,段迁如今为云王做事纯粹是因为华芳的原因不成?”
黑衣人颔首道:“属下的确是这个意思。”
女子沉吟片刻,道:“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应该试一试才行。明天记得不要伤他性命,就连他的伴侣,最好也不要有伤残。我想他既然能对华芳忠诚,只要我们待之以礼,他也会将忠诚献给我们。”
黑衣人似乎想要劝阻,却终究没有开口,而只是行礼应是。他再欠了欠身,这才慢慢退回门边,继续充当起守卫的角色。他不明白为什么主公和曾经的主上两人都尤其看重段迁这个严格来说根本不算称职的杀手,杀手本不该有情感,也本不该又思想。
杀手只需要成为谋划者手中的刀就好了。
最好的刀不但要是一把足够快的刀,还需要是一把足够傻的刀,否则迟早要弑主犯上。
……
段迁只是和吴琦又简单地谈论了一些问题,因为心中记挂花舞蝶,很快便回房中去了。当他进门时,花舞蝶已经整理好床榻,不过却并没有要睡下的意思,看来竟在等着。
看见花舞蝶明显带着困倦的脸色,段迁心中一暖的同时也略微生出不少自责。花舞蝶待他实在太好,但他却似乎没办法回报。
他早已明白任何事情都本该是双向的,凡是仅有单向的事,绝对长久不了。
花舞蝶看见他进来,稍稍敛起倦容,勉强展颜一笑,叫了声“郎君”。段迁关好门,快步走上前抱了抱她,道:“你先睡下便是,何必等我。”
感觉出段迁言语中的宠溺,花舞蝶脸上的倦色竟稍稍散去了一些。只见她又一笑,说道:“明日还有要紧事办,若是妾身先睡下了,怕郎君又要待到很晚。”
段迁苦笑道:“真是苦了你了,你跟了我之后好像就没有几刻安稳的时候。”
花舞蝶摇头道:“郎君不必这么说。夜了,早些休息吧。”
段迁点点头,将外袍解下,又在窗户和房门边挂上几个小铃,再将一柄翎羽刃收在手臂间,这才熄了灯躺上床。保持警惕是一项必要的习惯,即便如今生活稍微安稳了一些,他依旧没有将这个习惯给抛下。
因为他相信这个习惯迟早会救他的性命。
花舞蝶也很能理解这一点,所以虽然心中有许多不满,但却并没有抱怨出来。
……
秋夜极静,既没有恼人的蝉鸣,也不会有聒噪的蛙声。
忽然,一声低沉的闷响从一层方向传来。
这一声虽然极轻,但在这静谧的秋夜中却尤为刺耳。
段迁猛然睁开双眼,全身困意顿时一扫而空。他绷紧身子便要跃起,忽然被一只手拉住。
警觉地转过脸,花舞蝶担忧的神色便映入眼帘。
或许是因为全部的心神几乎都放在了段迁身上,所以段迁刚一动她便醒了过来。虽然是意外惊醒,但她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出言劝阻,只是轻轻开口,低声道:“多加小心。”
段迁微微点头,在她额前轻轻一吻,这才抓着外袍跃起。
下一刻,他便已经落在了房梁的隐蔽处,全部心神集中起来,将周围的声音尽数收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