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已经深了。客栈的酒场散了多数,喧闹的声音渐渐地平静下来。
即便是这样,公孙也没有睡。她在假寐,她在等。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等什么,这只是她的直觉,与生俱来的直觉。她预感到今晚会有麻烦出现,这种直觉救过她的命,数不胜数。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多而杂,仔细一听可以判定人有三个,而且都是男人。脚步走到了门口,脚步声就戛然而止。显而易见,人是奔着她们来的。
红衣女子的呼吸均匀,似已经入梦。而公孙对门外的人也不为所动,仍在假寐。
只因她已经听出门外三人的脚步轻浮,且时重时缓,由此推断三人必定武艺不精,并已醉酒。
论武功,门外不怀好意的三人其实是江湖上不入流的小角色。公孙有信心三招之内将他们杀掉。
毕竟她杀过的人已有很多,而且武功远远在这三人之上。杀人的步骤她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其中的细节也了然于心。
突然,门外窃窃私语起来,像是要有所动作了。
而现在,公孙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一剑封喉,让他们三人发不出任何声响就安静离去。
可这样的风险太大,万一失手,客栈里其他人必然有所察觉,她们此行需得隐秘,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况且她也不愿跟死人同睡一间屋子。教她杀人的师傅曾告诫她“杀了人就要立马离开,不然死人的晦气会染到自己身上”。
因此,公孙并不想闹出人命,她们来到长安是为了更加重要的事情。不必为了这点蝇头小事而闹的满城风雨。
外面的风愈发大了,北风呼啸的声音席卷了午夜。突然,‘砰’地一声,二人的房门就被人用力拍开了。
公孙睁开了眼睛,进来的三人脸上全是狞笑,下一秒又很自觉的合上了房门,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打头一位皮包骨头的矮个子笑嘻嘻道:“二位娘子,长夜漫漫,爷们怕你们害怕,特地来给你俩作陪。”其余二人也笑声附和,俨然没把自己当成外人。就像是久别的友人在开玩笑。
沉默片刻,公孙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来人,连正眼相看都颇为不屑。
矮个子见公孙没有回应,脸上有些挂不住,收起了笑容:“小娘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须知道咱们京都三虎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了爷们,保管你吃香喝辣!”
又有良久无人相应,矮个子还欲再说,突然一股红绫朝他面门飞来,又忽的打了个圈,将他的脖子团团围住,霎时之间便有一股窒息感涌上胸口,口中只是嘶哑,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这红绫像是长了眼睛,不仅矮个着了道,连他后面的两个兄弟也接连被这红绫缚住。三人脖子上青筋凸起,却又挣扎不得,心中惶恐,双手往红绫上面使劲,希望可以保持呼吸。然而红绫却纹丝不动,反而愈加紧迫。
出手的人就在三人正对面的木床上,此时此刻她因出手变得一丝不挂,而京都三虎却完全没有了欣赏的乐趣,脸上布满恐惧,仿佛眼前的女子是地狱的恶魔。
红衣女子的眉头挤出了疙瘩,连同她的双峰也向上立了起来,顺着呼吸一上一下的耸动,似乎是生气极了。
她出手很快,此时说话却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字的念出来,而念出来的字也是冰冷无情:“不-想-死-的-快-滚!”
一如先前出手,电光石火间红绫又‘刷’的收了回去。三虎绝处逢生,便顾不上狼狈,抱头鼠窜,逃离了房门,连回头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经受过死亡的恐惧,就没人再敢挑战死神的权威。他们明白,在红衣女子眼中自己不过是最弱小的蝼蚁。而江湖本来就是比拳头大小的地方。
“好梦都让狗搅了。”
红衣女子叹口气,接着抖了抖红绫,一股劲风就推紧了房门。杀气腾腾的红绫又回到了它该回的地方,而丰满撩人的胴体也钻进了该钻的被窝。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红衣女子的呼吸又开始变得均匀规律。
京都三虎的话虽然轻浮但至少说对了一句。
夜,的确漫长。
公孙的心还是悬着的,她对即将要见的龙神有种异样的感觉。不知是对之前已知的不舍,还是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而门主的命令清楚明白,只要她把自己完全托付给龙神。也就是说,她的命、她的身体、甚至她的思想全部都寄托在了别人身上。可笑的是,直到现在,她对那个人还一无所知。
当一个人熟睡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就不存在着沉默,自然也不存在尴尬。
公孙望了一眼熟睡的同伴,她发觉自己与她是多么的不同,但现在却走在了同一条路上。
也许,人的命早已注定,所有你认为的巧合不过是老天刻意的安排。
夜更深了,风雪吹眠了整个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