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模样姣好,气势不减,怒视张成喝叱道:“你们是何人?须知我爹爹是当朝二品命官,天子近臣,你若求财,我自会想法与你,快快放了我们,我亦会向爹爹求情,减免你们的罪过,大兴乃京师附廓,你们能走到哪里。”
小姑娘很有巾帼英气,卟啦卟啦一顿说教。
张成笑道:“他们已经弃恶从善放下屠刀了,走吧。”院中人尽皆散开,回头叫那两个发傻的孩子,“还不走,我看你两个白白嫩嫩,想给几位大王倒酒暖床么?”
俩姑娘真的呆了,走两步退三步,不知这到底是咋回事,留下暖床倒酒不好,跟着这人前途未卜,万一才脱虎口又入狼吻呢?话本上遭坏人绑了,大多要被发卖了呀!
白胖子走出来给俩姑娘作揖,和声和气道:“此事实属误会,还请女公子饶恕则个,方才已于这位公子分说清楚,公子高义,请受鄙人一拜。未请教公子称呼?”
这白胖子很识时务嘛,张成随口道:“六合一气真元子,面壁百年不老翁,横推八荒无对手,轩辕重出武圣人,恨天无把,恨地无环,一口宝刀安天下,三只金镖定乾坤,八十一门总门掌,威镇武林第一人,圣手震九州,玉面昆仑侠,翠云峰下,绿水湖前,神仙山庄的大少爷······哈哈哈哈!”
他边走边念叨,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俩小姑娘到底跟张成走了,毕竟看张成也不比自己大,嗯,毕竟自己有两个人,嗯!开始听张成报名号,还在分析猜度,到后来才知到是疯话,暗暗啐了几口。
张成才不管那些掉了一地眼珠的庄户,迟则生变,得赶紧离开是非窝。
他也不认识路,还回那俩贼子呆过的山坳,等天亮再计较。两个傻姑娘更不识东西,听了他解释,远远的躲开张成,抱团取暖。
张成一夜没睡,比比划划,盘炼拳路劲意,天刚透亮,就招呼二女,当先往来路走。
当朝二品大员走失了女儿,果然有动静,城门来往巡视翻验的兵卒翻了一番,张成进城,在远处见二女也进了城,放下了心,疾步往回赶,此行并没有惊天大案,他对这些阴暗内幕也毫不关心,不过二女是无辜的,难道要跟着去邀功请赏抱大腿,说不定大腿自身还难保。
他只是奇怪方才城门将官明显认出二女,那小姐镇静异常,毫无异样,仿佛只是外出逛街归家,款款而去,官家子女真的不寻常。
张成归家又是一番幸福的烦恼,四叔四婶都熬成了熊猫眼,好一通劝慰解释,二人才收了泪,小鼻涕正闹起床气哩,被他娘一通胖揍,哎!倒霉的孩子。
四叔昨儿没去天圣寺帮工,找了自己一天,说是寺里都收拾的差不多啦,不去了,还回东城漕运货场做活,看来竹笋炒肉是吃不成了,自己也应该上值了,这样终归不好,还要登上人生巅峰呢。
四婶赶紧去做早饭,忽然又从厨房探头出来,“秀秀来过啦,还带了药,记得吃,在你房里,得空去看看人家,别让人家孩子担心。”说着,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张成哼哼啊啊的应了。
刚吃完饭,候文韬就过来了,张嘴就喷的张成一趔趄,“我还以为你跟砚秀姐私奔了,赶过去打听,被徐老头泼了一身滚茶,烫死我了。”张成无语,还有完没完了。
猴子一屁股坐在床上,挤眉弄眼,“砚秀姐挨黑些儿还跑过来了,听说你丢了还骂我,叫你回来给她回个信儿,老头看的太紧,配的什么孔圣枕中丹,放你柜里了,说是治你癔症哩,哈哈,成哥儿,你不会真把砚秀姐忘了吧,那徐老头岂不高兴死,哈哈哈哈!”
张成哪里知道什么砚秀姐,猴子说先帝在世时,徐老头被征召太医,从老家太湖搬到京师平阳坊,砚秀从那时就和大家玩在一起,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可惜,此张成非彼张成。
猴子兀自东家长西家短,张成冲洗一番,换了一套行头,对猴子笑道:“今儿上值。”猴子大喜,跟着成哥儿有肉吃,虽然以前老惹事,现在不着调,毕竟对兄弟们好啊!
锦衣卫衙门在皇城正门,五军都督府边上,不过张成没资格去那里,他去的是自己点卯办事的东司房,锦衣卫有上万人,分属十多个卫所,各有值司。
今儿个签事大人没来,诸事月初就分派过,大家按时上卯各司其事,众人见着张成,一阵嬉笑寒暄,张成还没混到人憎狗厌的地步,没啥大的利益冲突,同僚嘛,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况咱上面还有人。
赵档头放下茶杯,笑眯眯道:“正说你哪,这两天头发都愁白了,昨儿个谭小旗胡子都被鞑子薅了,连累大伙好没脸面,这事儿还非你不可了,嗯,老谭的人你先带着,他就别去了,丢人现眼的东西,再把狗尿那伙也带着,给哥哥我把面子找回来!······”
老赵一阵好说歹说,做张做智,一众马仔俯首帖耳,连声称是。
张成也没二话,两旗二三十号人直奔会同馆,狗尿不愧是狗尿,给张校尉弄了匹马,张成上马时还很狗腿的扶了下,张成虚虚的拍拍他臂膊,笑纳了。
老赵的位置原来就是自己的,这些家伙都跟自己混过,从百户变成校尉,怨不得别人,年轻气盛,遇事不过脑,不服就干,嘿嘿,听猴子说自己袭百户时,还是老世叔给瞒混了年龄,想想就好笑,一个屁大的孩子掌了百十号人,难怪要膨胀了,老赵正是看上这点儿,什么找面子,是让自己这个二杆子闹事哩。
皇帝新政,连京师百姓都知道皇上没钱,西北边逃荒的都窜到京师地界儿了,还好米价没咋涨,皇上要有钱,能不管么。这些个同会馆里,也不晓得打啥时候起的,一年到头住满了一嘴鸟语的番邦人,也不说走,总共好几千人,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得多少银子啊。得亏有人上了本,皇上也不顾上国颜面了,自己子民都没得吃,必须撵滚蛋。
狗尿心里没谱,打马靠近张成,嗫喏半天,“那个,兄弟,咱们去的这个馆子闹得最凶,这事不好弄啊,有章程么?”张成笑道:“这不就是张成么,放心吧你啦。”
上面不是早就有谱了么,一个字闹他娘的,这些小国屁民为啥死乞白赖的不走,一个字爽,两个字舒服!白吃白喝白住有人伺候,还能用土特产换大明的丝绸银子紧俏货,傻子才走。
会同馆临街有三层阁楼,出入来往多着异域服饰,面目大异汉人,张成在牌楼下马,递给候文韬,“朝廷规矩啥时候变了,番蛮怎么如此散漫,猴子,你带老谭这帮人看住门,狗尿跟我走。”猴子大急道:“成哥儿我不行啊!”
“是爷们儿都说自己行,你咋不行咧?咱就是例行巡查,人家都是番国贵戚,邻邦使节,谨守法度之人,难道跟你们一样?”
“你们都是老手了,仨瓜俩枣不嫌少,多了咱也不要,以后还要天天来呢,大家伙记住,一个都别放过,不惹事不怕事,不能给我捅娄子,闹得跟菜市口砍头似的,猴子机灵,看着点儿,有事就报。”张成手心向上颠了颠,众人嘿嘿一笑,齐声应是。
会同馆知事厅内,众锦衣卫雁翅排开,按刀肃立,狗尿高声念唱:“奉上谕,巡查会同馆诸番邦使节驻留事宜!”一个六品会馆主事带一班吏役躬身,抖抖索索接过印信公文。
一阵不合时宜的南曲,咿咿呀呀的飘来,“良辰美景惜韶华,伊人红妆娥眉画,玉貌娇艳自无暇,挽髻步摇斜斜插······”
狗尿大怒,盯着主事阴阳怪气道:“这帮蛮夷很会享受呀。”
“番邦使节倾慕我大明文采风流,恰逢苏大家来京,是以重金相请,以慰渴慕。昨日礼部已派······”主事连忙解释。
张成抻手拿过文吏捧的文书,一翻是账簿,又摔了回去,复抽了一本,看过半晌,递给手下,下巴指着那主事道:“你,叫什么来着?把文吏书办全都叫来,会写字就行,带好笔墨,把这张行文上,圣皇定下新规矩抄好,马上四处张贴,勿谓言之不预也。”
又对狗尿交代:“一会儿你让兄弟一人带个文书,咱俩分开整,只要住这儿的,有一算一,登记货物多少,人几个,啥时来的,准备啥时走,还有人住几间,货占几房,不信治不了这帮孙子。”狗尿无可无不可,由他折腾。
去会馆易市看了一眼,就不打算亲自去了,太特么大了,跑马场似的广场,一圈儿全是商铺,就算暑热人少,也能看出这里的交易有多兴旺,真是败家啊,还要倒贴白送,这要是整治好喽,不就是个小金库聚宝盆么。
张成看着红润肥胖的管事,眼神已经不善了,作色道:“朝廷一直限日市易,严禁出入,规矩在大人这儿行不通啊。”管事的都快急哭了,申辩道:“规矩早已形同虚设,大人,大人听下官解释呀!”
张成哪里理他,带个兄弟听南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