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许宁借用了陆子策书房的角落。　　因着陆子策受伤的缘故，拿个文件，摁下电脑偶有需要许宁搭把手的地方。许宁便搬了书占了书房一角的茶几，坐在地上看书。　　因为自家就在隔壁的缘故，并不会有真的住到什么陌生新地界的感觉。倒是这样才觉得陆子策真是十分忙，开视频会议到十点多。陆子策原地站起来活动活动，许宁以为他要睡了，才知道人家只是中场休息，倒个时差还有另外一场会要开。　　相比之下许宁倒是生出一些自己太过清闲的感觉。　　十一点的时候许宁也实在困了，就自己进客房里睡了，她睡得不沉，迷蒙间仿佛做了个梦，很久没有梦到的妈妈走进屋子，开了小夜灯，问宁宁睡熟没有，许宁想开口抱一抱妈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她特别着急，挣扎着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就摔在了地上。　　许宁歪在地上疼的半边身子都麻了，就思考了一会儿人生，还没爬起来门就被匆匆打开。　　“你怎么了？什么……”　　半裸的陆子策大刺刺地站在面前，屋外灯光流转他肩窝到锁骨处，水珠顺着头发慢慢滴下，如果不是半边胳膊还在石膏里，许宁想必是要脸红一把的。　　“我，做了个梦，”许宁言简意赅，“摔下来了。”　　陆子策扶额叹了口气，用完好的左手把许宁拉了起来，再三确认了许宁没有摔到哪里之后才离开，三秒之后又折返了回来。　　“既然你都醒了，帮我穿下睡衣吧。”　　陆子策说话的态度实在坦诚，许宁只觉得生出别样心思而脸红的自己实在需要检讨。她从梦里摔出来还是晕晕乎乎的状态，就扒着衣柜找了新的睡衣来。　　等候的功夫陆子策还在看资料，看见许宁过来才施施然地放下。许宁看他身上水还没擦干，又拿了毛巾来，擦上他身体的时候才觉得薄薄一条毛巾实在阻隔不了什么，擦拭的动作仿佛温柔的抚摸过他身体。　　陆子策到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是搬了石头砸了脚。睡迷糊赖在地上的姑娘实在太可爱了，他忍了又忍还是找个借口再相处片刻，不是日常拘谨有礼恭敬疏远的。　　他想看她对他做足够亲密的事，想的发疯。　　他在想那人说，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都抱有自私的心思想把她扣在身边，最好她可以只对自己微笑，想要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如果许宁知道的话，她应该会躲得远远的吧。　　许宁的手隔着毛巾贴上来的时候，陆子策就觉得浑身都绷紧了，他开了一晚上的会都没有这样紧张的一刻，唯恐自己的情绪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许宁看着淡淡的，草草帮他把睡衣套上之后，就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去睡了。”　　陆子策的视线长时间的停留在许宁露出的一截白的发光的锁骨上，他心不在焉地说：“晚安。”　　不要着急，陆子策慢慢呼出一口气，等许宁阖上关上房门以后，才如释负重般的软在沙发上。　　　　庭审之后，跟踪狂的事情也逐渐平息下来，燥热的暑气逐步散去，秋意渐浓。　　对于许宁来说，更多的大概是心理上觉得这件事情已经真的告一段落了。但许宁却并不觉得自己完全好起来，而是落入另外一种尴尬的境地。　　起因是她下班的时候去逛超市，进了蔬菜区就想去找紫甘蓝，因为想着陆子策昨天才说的想吃凉拌紫甘蓝，结账的时候她突然傻了一下。　　……为甚么我要去找他喜欢吃的菜啊。　　每次在陆子策面前，自己心里那个人就仿佛逐渐变淡。何况对方对她又始终冷淡的样子，到现在连电话都不接了。但毕竟是相爱那么久的人，这几乎成了“英国病人”式的痛苦，激情褪去的前爱人和乍见之欢的新人，许宁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困苦。　　“新人”却完全没有这个自觉，回家第一件事就先瘫软在沙发上“回血”，然后才摸进厨房看今天的晚餐，发现紫甘蓝还很高兴的样子，许宁看到他开心也就莫名的心情很好。　　但晚上躺在被窝里，收到男朋友的短信时许宁才从这梦境一般的现状里挣脱回到现实。她不可能和陆子策在一起，这样仗着对方喜欢自己而赖在人家生活里的行为，也实在是太下作了。　　第二天晚饭的时候许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陆子策，“你石膏什么时候拆啊？”　　“哦，这周周末去医院看一看。”陆子策低头吃饭，早几天许宁还不得不做一些好用勺子的食物，这几天陆先生已经左手使筷子六得飞起。　　“那你拆好了，我差不多也……”　　“许宁啊，”陆子策叹了口气，“本来说好是伤患之间互相帮助的，你现在走出心理阴暗期就不管我了，这样不大好吧？”　　许宁被他噎得没话讲，“那我回家睡吧，你需要我我就过来就是了。”　　“你男朋友有意见了？”陆子策一针见血。　　“那倒不是，但是……我总是住在你这里也不大方便的。”　　“哦，也对。”陆子策说，“毕竟我喜欢你嘛。”　　许宁想，大概就是因为陆子策这么一副“我喜欢你”的模样实在太过坦然，简直像是空口白牙的胡话，她才能和对方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下去。　　“陆子策，你到底……”许宁诚恳道：“你喜欢我什么啊？”　　陆子策挑了挑眉，“你是在求夸奖吗？你遇到什么挫折了吗？”　　“不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本来又不认识，就图书馆你捐了个书，完事儿你就爱上我了，谁信啊。”许宁一口气说出来，如果说这段时间有什么进步，大概就是面对陆子策的时候她已经十分自然了。　　陆子策这次是真的被问住了，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却直直盯准许宁，半响才叹了口气，“你就当我霸道总裁，一辈子没见过你这种清新脱俗的女孩儿行不行。”说着陆子策就站起来，收拾了碗筷去厨房。　　“当然不行了，”许宁殷殷切切地跟着过去，“你是不是看我长得像你什么老情人，还是初恋什么的，或者错误的理解我什么特质，你别看我天天读书，没用的，我没有社交能力。”　　“没有，我没有初恋。”陆子策不理她，转身又回饭厅，许宁先他一步拿了剩下的碗筷，“我帮你我帮你，你好好思考一下问题就好。”　　“我思考什么？”　　“思考你为什么追我啊？“　　陆子策伤残人士，碗筷都摆进洗碗机之后就要离开，许宁就跟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　　陆子策猛然停了步子，许宁堪堪稳住身子还是撞在他身上，于是被陆子策干脆的单手压在墙上。　　近看才更觉惊艳，陆家太子爷实在是老天爷给的好样貌，五官精致，他大概被许宁弄得实在不奈芙，皱眉的样子却平添些烟火气。　　许宁心里后悔自己追问的过分，又不甘心就立刻怂了。　　陆子策只觉得压在怀里的女孩子不服输又怕事的样子实在可爱，眼睛扑闪扑闪时，睫毛都轻微的抖动，仿佛有轻柔的羽毛在自己心口轻挠着。　　他想起白日里手下人拿来的调查报告。　　他们并没有找到许宁所谓“男朋友”存在的真实证据，但许宁几年前曾进出过私人医院的心理治疗所，倒是白字黑字的证据。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陆子策低声道。　　“不不不，我现在不太想知道了。”许宁想躲，却被框在怀里，她顾及着陆子策一边胳膊还伤着，也不敢使劲推。　　陆子策于是处之泰然，“我对你一见钟情啊，我看到你的时候，只觉得六月惊雷，五月飞雪……”　　“五月飞雪不是这么用的……”　　“嗯？你还想知道吗？”　　“不想了不想了，你松一下我要去看书，陆您今晚不开会吗？”　　陆总耍够了流氓，于是松了手，心里忿忿——还问为什么喜欢她，鬼知道，就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