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徐优进与阿秀正走在大街上,这时碰到小四子向他打招呼。小四子与徐优进曾在码头上碰过两次面,巧的是他没有看到过阿秀的身影,今天小四子看到徐优进与阿秀走在一起,心里一奇。原来小四子在逍遥帮里混事,他的任务就是在三马路上蹲点。所以,那些每天出没在三马路上的人,都不会逃脱他的眼睛。他说阿秀经常出没在三马路上,也不是凭空捏造。
再说三马路这个地方,那是出了名的红灯区域。每天出没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徐优进来上海的时间久了,对于三马路上的新鲜事,也耳闻了不少。这时他听小四子说是阿秀经长出没在三马路上,脑子一懵,火气腾的就上来了。他认为小四子在侮辱阿秀,往阿秀身上泼脏水,猛然扬起手来,狠狠的一巴掌,就要往小四子脸上落下。如他这一巴掌落下去,恐怕小四子不是掉门牙那么简单,半个脸上的肉,也要红肿起来。
就在徐优进的巴掌就要落到小四子脸上时,他忽地又停住了。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常言说,无风不起浪。他认为小四子这话,也是不可能没有根据,就说出来的。这时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接着问:“小四子,你看清楚了,是她吗?”其实,徐优进问出这话,却又后悔。他此时的心里很矛盾,既想问个清楚此事,又怕小四子回答的是实话,让他无法承受现实。
这里小四子见徐优进扬起的巴掌,就要往他脸上落来,早被吓得魂都没了。他明白徐优进打下来这巴掌,后果将有多么严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见徐优进的巴掌停下来了,他提到喉咙的一口气,才慢慢的吐出来。他刚缓过神来,又听到徐优进的问话,忙回答说:“千真万确。不过,你家夫人到那里去做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
徐优进听了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小四子的回答,是他最满意的结果,心想:“阿秀不是那种人。妓院里做妓女的女人,都是家境贫困,受生活所迫,才走上这‘道’儿的。阿秀就不一样了,她爹爹是生意人,家里有的是钱。她去那种地方,可能是替她爹爹接触生意上的朋友。”想到这里,心里就宽松下来了。
他看了眼心神不宁的小四子,就淡淡的一笑说:“小四子,我误会你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去罢。”小四子巴不得他这句话,这时向徐优进说了声:“少侠,再见!”就撒腿跑开了。
小四子走后,徐优进又回到了阿秀面前。阿秀察颜观色,就知徐优进心里有不顺心的事情,就问了句:“怎么啦?看你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刚才那个小伙子惹你生气了?”徐优进轻描淡写的回了句:“一点小误会。”他没有向阿秀透露实情,怕不好向她交代。接着就和阿秀往前走。
他们边走、边聊、边观赏街上的景色。徐优进的心情,失去了兴趣,一直高兴不起来。倒是阿秀不失雅兴,左右的逗着徐优进高兴。这时不知不觉,就到了入夜时分,两个人才回横山码头。
回到横山码头,徐优进总是难以恢复原来高兴的样子。小四子的话,像是在他脑海里扎了根似的,挥之不去。生活上,也变得冷淡了,少言寡语。后来他为了弄清事实,就决定去跟踪阿秀一次,看她是不是到那里做见不得人的事?
时间接连又过去了几天。这天吃过午饭,大家都分工下去,就开始忙碌起来。阿秀向徐优进打了声招呼,说是回去看一下爹爹,就动身往回走。徐优进料想她不是正常的回家,就想这次跟踪她。等阿秀走了不多时,他就向远升和尚交代了一下码头上的事,说是要陪阿秀回家看她爹爹,然后就动身向外走。远升和尚答应着,却不知这小两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却没有走在一起,心里疑惑不解。
徐优进走出横山码头,刚好看到阿秀正钻进一辆人力车里,接着车夫拉起她就走。这时他见后面还有一辆人力车停在那里,他就紧走几步,来到了人力车前,就钻进了人力车里,随即向车夫说了声:“跟上前面的那辆车。”车夫答应了一声,就驾起车子往前走。前面的车夫走快了,后面的车夫也跟着走快;前面的车夫走慢了,后面的车夫也跟着慢下来。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结果不出徐优进所料;阿秀不是走的回家的路,而是选择了另一条马路往前走,他也让车夫也跟了上去。他们不知穿过了几个巷子,又经过了几条马路口,这时就入了三马路。
他们来到了三马路,往前走了不多时,前面的车子,就停了下来。阿秀从车上下来,付了车费钱,就自顾往前走。徐优进见阿秀下车走了,他也让车夫停下来,从车上下来,给了车费钱,就跟后尾随。
此时,已到了黄昏时分,个个店面门前的红灯笼,已燃起了蜡烛,整条三马路上,显得璀璨夺目。这时这里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来来去去的人,川流不息。阿秀和徐优进一前一后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见阿秀转身走进了一家店门。
徐优进见阿秀走进了这家店门,刚想跟着走过去,这时却被几个乞丐挡住了去路。几个乞丐都是一样的打扮,穿的破破烂烂,手里端着个饭碗,他们一围上来,就伸手给徐优进要钱,这个说:“公子爷,给两个饭钱罢。”那个说:“公子爷,给两个赏钱罢,我们要吃饭。”他们把徐优进挡的不能再往前跨步。
徐优进追人心切,根本没有心思与他们打搅,就瞪了他们一眼,接着说:“我没钱给你们。你们在开!”乞丐却如同没听到一样,根本不让开路。他拿他们没办法,就掏出几块大洋来,往身后一扔,几个乞丐就顾着去后面抢钱。徐优进借这个机会,脱身往前走,等他来到了这家店门前,却不见了阿秀的身影。他抬头看了眼门槛上的招牌,见上面写着“好歌三秋”几个字。他一心要找到阿秀,想看个究竟,接着壮了壮胆,就迈步往里闯。
他刚入了门槛,店里的鸨婆迎了上来。鸨婆来到了徐优进面前,就爹声娘气的说:“公子爷来啦?又是贵客。我看到很面生,可能是第一次到我们店里来。”徐优进并不搭理她,自顾接着往里走。鸨婆却紧追身后,自顾说:“公子爷,我们店里的小姐多着呢!你到底要哪一位?你吱一声,我给她叫出来,就是,别急着往里闯。”
徐优进嫌她太烦,随口回了句:“我要找阿秀。”鸨婆听了,就笑着说:“公子爷。我们这里没有阿秀,有阿红,阿菊,阿艳,阿萍······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徐优进没有回答鸨婆的话,接着找了多个地方,也没看到阿秀的身影。
后来,徐优进心生一计,他回到大厅里,问鸨婆说:“阿婆,你这店里有多少个好看的姑娘?”鸨婆听的笑开了,边笑边说:“你这公子爷还挺会逗人的。我们店里的姑娘,有好多呢!个个都漂亮,美若天仙。”徐优进说:“那就把他们都叫出来,我看是不是有我要找的那个漂亮姑娘?”
鸨婆听了,一笑说:“公子爷的口气挺大,让老娘听的很高兴。”接着吆喝了一声:“姑娘们!你们都出来,让这公子挑拣一个。”这话一出口,只是转眼间的工夫,就走过来了二三十个年轻女子,个个涂粉艳抹。她们来到了大厅里,又在徐优进面前,一字排开,个个向徐优进挤眉弄眼。徐优进左右看了一遍,见她们之间,并没有阿秀,又问了句:“阿婆,你们店里,是不是还有没叫到的姑娘?”鸨婆说:“没有了,全到了,店里的姑娘就这么多。公子爷,你还是没有看上一个?”
徐优进点了点头,就心里怀疑,自己亲眼看着阿秀进了这店里,却又找不到人了,料想店里的房间,都找过了,还招惹了不少笑话,也不能再进去找了,只好作罢。他假意摸了一把布兜,接着说:“今天大爷出来慌了,竟忘了带大洋来,没有钱消费,那就改天再来罢。”话后,就转身向外走。他出来店门,又左右的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发现阿秀身影,感到心里特别的失望,然后叫了一辆人力车,坐上车,就回横山码头了。鸨婆跟出来房门外,又大声嘱咐说:“公子爷!下次一定带大洋来。”话后,也就转身回店里了。
徐优进回到横山码头,已是夜半时分。这时码头上,都已熄了灯,他就接着走进了房里,也就上床休息了。
又到了次日,吃过早饭,徐优进开始工作。他一字不提昨天的事,一心的工作。过了不多时,这时阿秀回来了,她走进了办公室,徐优进见她进来,向她打了声招呼:“你看大伯回来啦?”阿秀回了声:“回来了。”接着又走进内房间,和娜娜聊天去了。
时间转眼又过去多天。这天,码头上没有事做,该装货物的船只,都已经装好;该卸的货物,船只还没有靠岸。徐优进决定给大家放一天的假期,让码头上的劳工,都休息一天。所有的劳工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高兴,也就回家休息去了。明明觉得在家里闲着无聊,就要伙同小健和娜娜出去逛街。娜娜想拉上阿秀,阿秀却推说累了不去,也就放弃了。小健想拽上徐优进,徐优进说是有好多事情,要做,别人又帮不上忙,自己得把它完成,没有时间陪他们去,也就不去了。他们见阿秀和徐优进不去,只好三个人一起去逛街。
他们三个人动身出了横山码头,小健问明明说:“二师哥,咱们今天去逛哪个地方?”娜娜在一旁说:“咱们那天没够得上去海边,今天就到海边去看看大海。”明明也赞成娜娜的想法,觉得到哪里都是一样看景色,就说:“咱们就听师妹的主意,就一起到海边去。”于是,三个人又奔吴淞口走。
三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就走到了居民区域。这里居住着的人,大多数都是外地人,他们来自四面八方,为在这里求生存,自己动手建造起简易房,白天出外出苦力赚钱,晚上就回到这里夜宿。他们建造的简易房,都是搭山连墙,破烂不堪。娜娜见后,就怜惜的说:“这些出外求生存的人,真的是苦不堪言,住着简陋的房子,生活条件又差,在外面找事做,还要看人家的脸色做事。看看那些富贵人家,天天都是花天酒地,活在人间天堂里!”明明听后说:“这就是现实生活,富贵人家,要比贫苦人家,高人一等。”
几个人说这话,不停步的往前走着。接着又走了不多时,就听前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哭骂声:“你这贼人,你这死不了的歹人,你这挨千刀的人,你这没有良心的恶鬼!这一支金钗,可是我娘家陪嫁的嫁妆,你给我偷去卖了,叫我以后回娘家时,怎么见人!”这个女人哭的声音,特别的委屈。
他们听声音,抬头一看,见前面是一个女人躺在地上,正打着滚的哭骂,手里还卷着一条绳子。娜娜见后,心里好奇,忙快步向前走。等他们来到那女人近前,娜娜就问了句:“这个大嫂,你怎么啦?哭的这么伤心。”
地上的女人,有四十岁上下的年龄,身上的衣服,有几个补丁,一看就知家庭贫寒。她听到有人问话,就停止了打滚哭闹,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三个年轻人来到了身旁,就抽搐着说:“几个好人,你们快救救我这苦命的人罢!”娜娜见她这样,看她楚楚可怜,一时同情心起,就说:“大嫂,你别哭了,别哭坏了身子。你有什么冤屈事,给我们说说,我们也好给你出气。”
地上的女人听了这话,一时来了精神。他从地上爬起来,接着又坐起,打量了三个人一眼,就接着说:“我那不争气的男人,名叫卜好客······”小健听到这里,就自顾念叨了句:“卜好客。”又接着说:“这个名字,我怎么听的耳熟?”
明明这时在一旁说:“当然熟悉了!这个人,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咱们横山码头上的劳工。”地上的女人听了这话,心里一惊,就问:“你们是横山码头的老板吗?我那男人就在横山码头上干活,听说今天码头上放假一天,他才回到家里。”明明点点头,笑了笑说:“我们到不是老板。不过,我们也是在码头上管事。”地上的女人感叹的说:“我可遇对人了!你们是好人,可要为我做主,替我管管那不争气的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