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人打开门,不单单是苗大翠,连何五流也来了。两人一个手拿铁耙,一个手拿锄头,气势汹汹盯着他们。 唐三胖吓了一跳,自觉偷桃子的事暴丨露,一阵心虚。 宋金倒还好,反正是打算来个顺水推舟接果园的,现在他们提前来了,还省了他们的事。 何大进是最不高兴的那一个,他两天没回来了,没听见儿子儿媳去找他的消息。桃子刚少了几个,他们就过来了。 所以他还比不上一堆桃子重要。 何大进的心很凉。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自己早年拼命赚钱,一毛钱都舍不得多花,全用在孩子身上。大儿子结婚、生娃,都是他拿的钱,平时家里的花销也都是他拿钱,地里的农活他都抢着做,生怕他们过得累。 他以为自己是个慈父,家人都敬着自己。 没想到他失踪了这么久,大儿子一点都不紧张。 何大进的心里很气,也很凉,不知道自己身为父亲有哪里做得不对。 之所以苗大翠会过来是因为刚回去碰见邻居,就闲聊了起来,聊着聊着邻居就说:“大翠你就算大方,也得盯着你家新来的那三个年轻人,不能让他们胡来的。一大早在你家果园里摘了一大筐的桃子走,这吃不完吧,给你浪费完了。” 苗大翠吃了一惊,说:“我可没让他们去我家果园。” 邻居诧异:“不会吧,我去地里干活,亲眼看见其中一个年轻人进了你家果园,背了一筐的桃子出来。” “我家看果园的狗就没叫?” “没啊,还一直跟在他身边。” 苗大翠怒了:“吃里扒外的阿财!” 然后她把这事告诉她男人,何五流一听,就带着铁耙过来追桃子了。 苗大翠一手叉腰一手拄锄头,骂道:“我租给你们房子,你们却摸到我的园里偷桃子,长得人模狗样的,要脸吗?” 宋金客客气气说:“大姐,这不是偷,是捡,不信你看看我们摘的桃子,全是裂了缝的。我们也是看掉在地上可惜,就捡了,可不知道这就是你们家的。” 唐三胖忙跑进去把筐搬了出来,苗大翠抬眼一瞧,里头的桃子果然都是烂的,没一个好桃。她挑眉说:“不问过主人,这也是偷。” “这确实是。”宋金点头说,“但我们也没有钱还。” 苗大翠瞪眼,就算这人长得再好看但没钱也是万万不能的,好看有个屁用,看久了也要吐的,钱才是百看不厌的好东西。她说:“那你们是想做土匪了?” 宋金说:“当然不是,我们是斯文人。大哥大姐,不如这样,反正你们果园也没人打理,不如交给我们吧,也就是俗称的外包。你们把果园交给我们了,无论收入怎么样,都是二八分,怎么样?” 苗大翠问:“我们八?” 宋金的嘴角微僵,说:“我们八。” 苗大翠又瞪圆了眼,说:“抢劫啊你们!我们辛辛苦苦种了好几年的果园,你们开口就要走八成的钱,我还没计较你们偷果子,你们还……” 她话没说完,终于忍不住的何大进破口大骂:“你们的园子?你们的园子?树苗是你们种的?浇过水吗?松过土吗?修过枝吗?王八羔子!你爹死哪去了你不问,桃子不见了立马上门谈生意,你们这两个……” 宋金一把捂住他的嘴,就连平时反应慢半拍的唐三胖也赶紧捂住他的嘴。 再说就要出大事了! 苗大翠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一时没回神。何五流满目疑惑,说:“你咋知道果园是我爸在打理?你又咋知道我爸没回来?不是,你这人说话怎么……怎么……” 怎么像他爸的口气? 语气语调还有神态,根本就是他爸。不过比他爸年轻了五十来岁,要是他闭上眼去听,真要以为这是他爸了。 “王八羔子……王八羔子……”何大进含糊不清地骂着,他还没骂完,要不是被两人捂住嘴,他还要继续骂,就算暴丨露身份他也不在乎。 宋金见局势有点控制不住,交易也没法谈了,连忙对何五流和苗大翠说:“果园的事我们改天再谈,他有点不舒服,羊癫疯发作,我们先进去。” 苗大翠一听是羊癜疯,也不谈了,急忙拉着何五流走。 何五流人被拉走了,但心思还在那边。他边走边说:“大翠,咱爸多久没回来了?” “两天了。” “不对劲。”何五流放眼看去,还能看见自家果山,还有山脚下自家一片稻子,说,“以前农忙的时候,爸可是恨不得一天有48个小时,连觉都舍不得多睡,怎么可能在舅舅家安心待上两天。” 苗大翠说:“舒服呗。” “不对。”身为儿子,何五流还是有点不安的,他说,“我给舅舅打个电话。” 他摸出手机,拨了那边的电话,电话刚接通,他问了好后就问他爸在不在那。结果那头答话:“你爸?你爸不在我这啊。” “嗯?他给您送桃去了。” “没啊,上回他过来还是一个月前了。” 何五流的心一沉,挂了电话脸色不大好,对媳妇说:“完了,爸真的失踪了。” 苗大翠的脸也变了,这可不是小事! “快,快去镇上报案。” &&&&& 被宋金和唐三胖强行送进屋里的何大进刚被松开嘴,就又骂道:“王八羔子!!!良心被狗吃了!你爹还没死呢,就想分钱!!!” 宋金摸了摸嗡嗡直叫的耳朵,说:“别骂了,不就是儿子不孝儿媳不孝吗,我们一把年纪了,谁还会记着我们。老了,不中用,连蚊子都嫌我们褶子多,叮不动。” 唐三胖没有儿女,不懂这些,不过孤家寡人的他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是挺羡慕有儿有女的家庭。 “老宋你儿女也不孝吗?” 宋金微顿,没对唐三胖发火,他倚着不结实的破椅子说:“是,个个都忙着赚钱,从来不爱搭理我这个老头子。” 唐三胖轻轻叹息,难怪他们两个都消失两天了,也没人来找。要是有人报案,警察早来村子调查了吧,那他们离得那么近,肯定能看得见,听得见。 然而没有。 所以不怪何大进要那样生气。 唐三胖一瞬有种不能说出口的开心——无儿无女也挺好的。 何大进重重叹了一口气,又去摸腰间的烟杆,依旧摸了个空。他恼怒说:“烟都没得抽!” 宋金拍拍他的肩头,儿女债让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难得劝了他一句:“没就没,反正抽烟对身体不好。” 说完这话,宋金又想起现实来,说:“只是果园是暂时接不了了,得等他们确定你失踪了才行。” 唐三胖说:“说起来还好你儿子长得不像你,不然一准穿帮。” 何大进顿了顿,没说什么,一会他说:“我去织鱼篓,你们爱干嘛干嘛去。” “这话说的,怎么,嫌我篓子织的不好看就嫌弃啊?”宋金爱较劲,偏不乐意被他这么打发走。 唐三胖也没什么事可做,再去摘野菜做午饭的话,早早摘回来会蔫的,不新鲜,还不如寄希望于鱼篓呢。 到了中午,三人又织好了四个篓子,何大进和两人一块去湖泊那,不信没鱼进篓里。 走到湖泊那,何大进拽起一个鱼篓,拔掉头宽尾窄镂空的塞子,一瞧里头,除了石头真的什么都没。他讶然,宋金在一旁差点没抖腿笑话他,说:“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没鱼!” “不能够啊……”何大进嘀咕着,又拿起另外一个,也是空的。 他拿着湿漉漉的篓子,水滴溅到地上,还有鱼腥味。他皱眉将篓子往外倒,只倒出几个石头来,还有几只小小的虾米,奋力在地上跳跃着。 宋金蹲地问:“怎么,虾也算鱼吗?” 何大进还是不信,又抖了抖篓子,真没鱼。他皱眉说:“怪了怪了,这湖真有鱼的。” “可明摆着没……慢着。”宋金拿起地上的几片白色东西,指甲盖大小,在光照下闪闪发光。他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是鱼鳞。” 何大进忙说:“是刚刚从鱼篓里倒出来的。” “我知道。”宋金接过鱼篓,又抖了抖,又抖出几片鱼鳞。他冷声一笑,“这鱼篓真的有过鱼,但不知道被谁给偷走了。” “有人偷鱼?” 他一说,唐三胖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记起来了,早上我抛鱼篓的地方不是刚才那,石头这么重,这湖水又静,不可能挪那么远。” 何大进骂道:“王八蛋!连鱼都偷,不会自己织篓子啊!” 宋金没跟着骂人,蹲在地上的他很清楚地看见泥地上有脚印。下过雨的泥土很松软,何大进又说最近村里人农忙,没空来捯饬湖泊里的鱼,所以脚印也确实很少。 他细看后发现有一双脚印是往山上走的,而不是走平地。 雨天山滑,还走山路?不是傻就是贼。 宋金投一票是贼。 他起身跟上脚印,说:“有脚印,我跟上去看看。” 唐三胖和何大进也立刻跟上他,他们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偷他们的鱼,还让不让人活了! 脚印上了山,走到半坡上,就没再往上了,而是往村子的方向走。 三人慢慢查看,慢慢追踪,追出山路,就见脚印往下走,走进了村里的泥泞大道,断了线索。 何大进说:“没法追了。” 宋金说:“那就不追了。” 唐三胖“啊?”了一声,问:“就这么算了?” 宋金冷笑:“怎么可能。我想昨晚也有鱼,但被贼给偷了。既然这样,那他还会来偷第三次,我们把鱼篓放回去,不要声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来个守株待兔。” 唐三胖想了想,说:“要是是孩子的话就算了吧。” “嗯,是孩子就算了。” 何大进意外说:“宋金原来你还有点人情味。” “屁话。”宋金愤然说,“孩子身上有钱吗?当然得放。得抓大人,抓了大人我们就能让他掏钱买鱼了,一条一百!” 何大进顿时说不出话来,唐三胖再一次领略了他商人的奸丨诈,不,是——魄力。 不过——他赞同。 唐三胖对天长叹一口气,他好像变坏了呀。 宋金抬手指挥说:“走走走,去摘野菜,等快傍晚了去湖泊埋伏。一定要抓到那个兔崽子,竟然敢偷我们的鱼!” 对三个穷得叮当响的人下手,比他还要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