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目光炯炯的瞧着刘树艺,心中不自禁的有些得意。
他年纪不大,却阅历颇深,接触过不少英雄豪杰,自觉于笼络人心之道,颇有心得。
此刻满心以为刘树艺即便不感激涕零,也必定会对心生好感,那么以后拉拢整个刘家,便不费吹灰之力之力了。
这般注视了半晌,只见刘树艺瞪着一双大眼睛,紧闭嘴巴,满脸茫然之色之中,又带着惶恐之意,接着便双手伸出,将他弟弟拉到身前,将脑袋埋在他弟弟背后,似乎极为恐惧。
李世民不明所以,他生平接触过不少人,从未遇到过如此怪事,心想刚刚刘家两父子侃侃而谈,确有真实才能,没道理刘家长子竟连基本的礼义也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刘家长子树艺从小痴傻一事,原本就鲜为人知,纵使有人无意间得知,顾及刘文静一县之长身份,也不敢随意宣扬。后来刘文静更是严令长子刘树艺不得外出,那外人便更难知道了。
刘树义感到身后大哥瑟瑟发抖,显是害怕已极,轻拍他肩膀,低声安慰,心中对李世民好生厌恶:
年纪轻轻就学这一套,真以为就凭你几句好言好语,别人就会对你磕头便拜,以后终生为你驱使,衷心耿耿,绝无二心?
也许此时的古人或许容易糊弄一些,但我却决不轻易上当!当今之世,真正对我好之人,便只有父亲和大哥,其他人等对我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我还要仔细考量。
总之,谁真心对我好,我必定竭尽全力保护,谁胆敢对我及我的亲人朋友不利,我也决饶不了他们!
一念至此,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王二,杀意陡生,他身后的王家一时半会儿动不得,但此人不过是王家的一条走狗而已,既然要报仇,必须先从此人着手。
想罢,冲李世民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二公子美意,只是他二人于此事却是无辜,王二无法无天,以非一日两日,他二人便是有心阻拦,恐怕也是力不从心。算了,还是先放了他们吧。”
此时他对李世民的厌恶并未完全消失,心中怪他太过做作,明知大哥需要静养休息,偏偏在这个时候非要演这一出。在此事上他大哥李建成倒是处理得当,似是一片至诚之心。
原本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但想到他是未来的王者,一代帝皇,还是轻易不得罪的好,这才微笑以对。
那一老一少两狱卒,听说这少年公子要放了自己,尽皆大喜,一齐走到刘树义面前,恭敬行礼,不住的开口道谢。
李世民本就是为了拉拢刘家,而故意做了一场秀,起初便没真打算重罚狱卒,何况父亲一再嘱咐,在外面要谨言慎行,尽量低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狱卒虽职位低微,毕竟也是为朝廷做事,若是刘家为了发泄,当真要重重惩处那两狱卒,他反而不好办了。
此刻听刘树义如此说,心底大为欢喜,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们原宥了他们,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至于真正的凶手……”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眼望那两狱卒,冲二人身后的随从点了点头。
刘树义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李世民后面要说什么,不外乎信誓旦旦说一些笼络人心的言语,诸如以后找机会再替刘家报仇云云。
而他此刻故意不说出来,显然是顾忌狱卒在场,生怕自己言语传了出去,对李家不利,要将两狱卒支开。
刘树义暗暗点头,虽对李世民厌恶大于好感,但也不得不佩服他心思缜密,面面俱到,处事滴水不漏,的确不是寻常人物。
眼见一老一少两狱卒正被随从押着离开,赶忙叫道:“且慢,先别让他们离开,我有件事尚需他们帮忙。”
李家两随从立时停下脚步,既然自家两位公子都对这少年另眼相待,那么他的话自然不好违背。
那两狱卒亦停了下来,回头垂手而立,望着刘树义,神态恭谨之极。他们得以免受一顿皮肉之苦,全靠眼前少年开口,可心里却实在想不通:
落难大牢的刘家怎么突然跟太原李家有此亲密的关系?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李家在太原权势熏天,自是无论如何得罪不得的。
那么这刘姓少年眼下与李大、李二正谈笑风生,万不可惹恼了他,既然他已放过我们,那么他有什么吩咐,咱们悉听尊便就是。
那老狱卒年长,阅历丰富,想的更多:
只是不知他要咱们做些什么?嗯,无外乎在出狱之前,让咱们多加照顾刘家罢了。
其实这倒好办,有李家做靠山,整个太原城除了王、高二家外,谁还敢再找他们麻烦?咱们照看刘家,那便是为李家做事,只要不是招惹王、高两家,一切都好说。
李家兄弟对视一眼,均不知刘树义是何意,倘若有何难处,尽管向自己开口便是,难道还有李家办不了的事?
李建成觉得人各有志,既然人家不愿自己帮忙,不愿受人太多恩情,那便也不好强求,当下并不说话。
李世民却认为这是个拉拢人心的好机会,抢着说道:“树义兄弟,你这就见外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何须劳烦他人?”
刘树义微微一笑,说道:“还是他们二人前去比较妥当,这件事关乎太原命运,非同小可,李家还是避嫌为好。”
此言一出,李家兄弟和两狱卒固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就连他父亲刘文静也是半点摸不着头脑。
一时之间,牢房之中,除了刘大以外,目光全部射在了他身上。刘大刘树艺见李家等人并无恶意,惧意尽消,此刻正在沉睡当中。
刘树义在牢中日久,起初的新奇感早已过去,加之王二带人前来逼供,性命差点不保,此刻迫切希望逃脱牢笼。
但他对李渊了解颇深,知此人实有大才,但一生小心谨慎惯了,即使已下定决心解救刘家,但真正行动却又不知要到何时。
李大建成与他父亲李渊性格相仿,心里想的恐怕也是从长计议,慢慢营救。
李二世民做事雷厉风行,志向又甚远大,他或许希望早日将刘家从大牢救出,但他眼下有父、兄在上,恐怕还不能全权做主。
刘树义在献出先谋太原、再取关中的狱中对策以后,满脑子都在思考如何让父子三人平安出狱,此刻他已成竹在胸:
他们李家的确可以等,只要我和父亲不死,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给他们出谋划策,因此在他们眼中,我们刘家人只要活着即可,至于出不出大牢,他们才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要出大牢,需要倚仗李家,却又不能坐以待毙,将全部希望寄托他人。危难来临,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须得想个办法出来,让李家不得不救,让王、高二家不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