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听完,脸色大变,脑海中不断重复他刚才的言语,心想:他称呼李渊时,左一口唐公,右一口唐公,又对李渊夸大功绩,极尽奉承,这不是明摆着已甘心投入李渊门下了吗?
王二心中雪亮,利用刘家诬陷诋毁李渊,纵然不能全然奏效,必定也将对李家造成一定麻烦。反之,倘若李家依样葫芦,利用刘家陷害王家,那不就相当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是倘若真相当真如此,那么刘树义为何要让我过来,告诉我这些,让王家有所提防,这也太不合情理。
略一思考,便知其理。
想来这李渊畏惧王、高二家联手,不敢如此做,更不敢公然与王、高两家作对,刘树义的所作所为,恐怕只是为了早日出狱故意恐吓而已。
嘿嘿,李渊虽封唐公,官居太原留守,但在太原城终究还是由王、高二家说的算,他们有所畏惧倒也合情合理。
将军便经常言道:李渊贪图酒色,不堪大用,加之陛下对其颇有疑心,此人实不足为惧。
一念至此,信心倍增,冷冷的道:“好哇,我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你们父子早已投奔了李家,今日是向我耀武扬威来了。
可我实话告诉你,李家便如何,你们与瓦岗匪首李密相勾结,证据确凿,就乖乖在这里等死吧!”
刘树义知他谎话连篇,“证据确凿”之说更是无从谈起,嬉皮笑脸的道:“嗯,你所言不错!前几日瓦岗那边刚刚传来讯息,吩咐我按照原定计划行动,让我在太原城协助王威王将军,先灭李家,再举兵会师于河内,待攻下东都,同襄盛举,平分天下。”
王二听他在胡说八道,这些言语倘若传出去,对王家那是大大不利,喝道:“就凭你的三言两语,谁会相信?届时你诬告朝廷大员,同样是死罪。”
刘树义双手合十,拍手道:“既然你要诬陷我父子三人,那咱们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唯有和王家同归于尽不可。何况王家谋反一事,不只是我刘家父子知晓,咱们还有人证。”
说着向牢房左侧走去,伸出右手轻轻敲击墙壁,满心欢喜的等待回应,谁知隔壁房间竟一点动静也无。
他不死心,又重重敲了两下,但只听得咚咚声响,其他半点声音也无。寻思:莫非那一老一少狱卒睡着了?
原来少狱卒回来报信之后,老狱卒便遵照之前刘树义吩咐,将少狱卒拉近隔壁屋里。
此屋和其他牢房不同,其他牢房皆是栅栏,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木墙木门。平时专供狱卒殴打处置冥顽不灵犯人之用,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木门中间位置有一圆孔,手臂可伸缩来去。
刘树义让二人待在隔壁房间,原意是断了二人投奔王家的念想,同时又能做个人证,威胁王二,好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在李密一事上,寻找李家的麻烦。
王二刚来大牢时,自信满满,全没将刘树义看在眼里,看到隔壁房屋上锁,以为屋内无人,也就没有多加留意。
刘树义见敲击墙壁已无作用,果断大声喊道:“别在里面装死,你几日前曾去王将军府上传过讯息,难道别人还认不得你不成,快些出来吧。”
老狱卒背靠墙壁,面如死灰,原先他就奇怪,为何刘树义让他们师徒俩躲在此处,还不准出声,此刻终于明白:他这是决心借王二之手要杀自己师徒俩啊,魔头,果然是魔头!
想起王二的狠心毒辣,万念俱灰,背心一片冰凉。
但事已至此,即便不出去,王二也已知道是自己,摸出腰间钥匙,起身便要去开门。
却见担心懦弱、遇事一向惊慌失措的徒弟,竟奇迹般的颇为镇定。心中纳闷,低声问道:“你不怕王二这厮吗?”
少狱卒摇摇头:“怕,不过有人不怕,还敢跟他斗呢。师父,不如我们也跟这刘二一样,投奔李家吧,王二平时太坏、太狠、太毒,他这种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他原就是贫苦出身,本性质朴,后来多遭欺凌,又在大牢当差,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见到太多太多不平之事,渐渐变得麻木不仁。但天良犹在,更是痛恨王二这种嚣张跋扈之恶霸。
这几日来,他虽多受刘树义刁难,但也隐隐发现这位只有十五来岁的少年,与众不同,竟立志要教训王二,扬言替大哥报仇。
竟然有人敢跟王二为难叫板,他虽不信刘树义能够复仇成功,但勇气可嘉,心底终究还是佩服万分,直把他当做了偶像英雄。
就在刚才,他虽然不全明白二人对话,但却听得出来,两人在针锋相对,而刘树义明显占据上风,王二则有些气急败坏,他听在耳里,犹似自己羞辱王二一般,心情无比舒畅。
老狱卒见惯了徒弟丢人现眼的懦弱模样,第一次见徒弟如此争气,也颇感欣慰。
但想到刘树义之所以做这么多事,全是为了要置他们师徒俩于死地,又不禁感到绝望。如此困境下,想要活命委实千难万难,恐怕王二一走,师徒俩立时便没了性命。
本想将这些真相告诉徒儿,只是见徒儿一双眼睛放出从未有过的光彩,心中又激动,又怜惜,实在不忍心将这个残酷现实告诉徒儿。
他平日里虽对这位徒儿又打又骂,极其严厉,但心底其实却颇为疼爱,想到明日师徒俩便要共赴黄泉,心中悲伤难过,无以复加,伸出手来,搂住徒儿头颈,拥入怀里。
这时刘树义的催促声再次响起,他不情愿的轻轻将徒弟推开,起身来到门前,右手拿住钥匙,穿过门上圆孔,自己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