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略带些稚气,却显得朝气蓬勃,声音传入长孙无忌耳中,他登时目瞪口呆,便如是半空中响起一记晴天霹雳。
过了半晌,长孙无忌才大叫道:“你快说,快说!”
原来刘树义刚才说道:“无忌大哥不必太过忧心,小子心中有一人乃最佳人选,有此人出马相劝,唐公即便未立即同意,但事情也必有转机。”
见长孙无忌不住催促,刘树义偏偏不愿说了。双手上举,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无忌大哥,咱们到地方了吗?听说二公子为咱父子准备了一座新宅院,刘家上下皆感激无已。”
正在紧要关头,长孙无忌哪有心情谈论这些,道:“千真万确,咱们随后便到。树义兄弟,适才你说有人能劝得了唐公,不知这位高人是谁,能否引荐引荐。”
刘树义笑而不语,转头注视着父亲刘文静。
长孙无忌将信将疑,寻思:刘文静精通谋略,的确是个人才,但他能劝服唐公吗?不妥,不妥!此人性格乖张、脾气暴躁,唐公爱才,加之李大、世民从旁劝导,这才将此人救出大牢。让他去想唐公进言,倘若一言不合,再出言顶撞,那便不好出场了。
撇了撇嘴,适才的热情消了一大半,刘树义终究还是高看了他父亲,他口中的这个最佳人选不仅不是最佳,还是个最差人选。
想到此处,意兴索然。
刘文静被二人凝神注视,颇觉不是滋味,摆摆手道:“定非常之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刘文静或许还能胜任,若说耍耍嘴皮、劝谏旁人,那我是决计做不到的,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死里逃生,乖张性格有所收敛,但狂妄之气犹在。只是毕竟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认识到了自己脾气的弊端,有意识的想要改变,这才果断拒绝。
可性格一旦形成,极难改变。他拒绝进言,除了担心自己脾气发作,与李渊争吵以外,还在为李渊当初有眼无珠、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而生气。
长孙无忌心想如今刘文静自己拒绝,你还有什么话说?什么最佳人选,什么事情必有转机,不过都是信口胡吹而已,年轻便是年轻,还需多加磨练。
长长的舒了口气,闭目养神,忽然听刘树义说道:“这劝谏进言之事,自然不能让爹爹前去,但这个人与父亲关系非比寻常,旁人未必请得动,非爹爹亲自出马不可。”
刘文静一怔,但父子心意相通,立时便明白了刘树义心中人选,手捋胡须,点头道:“你是说他!恩,他能言善辩,又与唐公关系亲厚,由他去说,当有一些把握,只是他安逸日子过惯了,未必愿意和我们一起过刀头舔血、胆战心惊的日子。”
刘树义道:“父亲放心,我自有法子。”
刘文静深信不疑,伸手握住小儿子右手,说道:“好极,好极,有他相助,咱们便多一份力量。”
长孙无忌听的云里雾里,始终不知父子二人口中那人到底是何人,刚要开口询问,却被刘树义挡了回来。
只听刘树义道:“无忌大哥莫怪,爹爹和我刚出大狱,都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会儿。”
长孙无忌此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痒难搔,迫切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对方既然不想说,总不能强求。
不情愿的道:“对,对,先休息,先休息,此事不急,不急。”
口中虽如此说,但心中却不这样想,不住的抓耳挠腮,显是焦急万分。
刘树义故意要卖关子、吊他胃口,自也不去管他,只是在想:
反正裴寂这老贼八面玲珑、处事圆滑,又与李渊关系极为亲密,以后李家在太原起兵,争夺天下,想绕开他决没那么容易,倒不如直接将他推出来。
既向李世民表忠心,又为他解决了难题,立下了大功,以后刘家父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会高一些。
据我所知,裴寂后来拥护太子建成,与李世民对立。我先让李世民接触裴寂,然后裴寂投靠李大李建成,李二李世民自然受不了这背叛,心存怨恨,届时找个机会,借李世民之手将此贼杀了,一了百了。
裴寂早死,自然便再也无法加害父亲,那父亲的悲惨命运就真的改变了。
抬头望了父亲一眼,想起他刚才的话语,不禁忧心忡忡:“父亲至今仍无比相信裴寂,倒是个极大隐患。
便在这时,只听外面车夫喊道:“到了!”
刘文静、刘树义俱皆大喜,多日来身处大牢,虽说后来有李家保护、狱卒优待,日子已没刚入大牢时那般凄惨,但毕竟比不上外面舒适的卧房,此刻都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长孙无忌却魂不守舍,脑袋里仍在想那个能劝服唐公的人到底是谁,竟连外面的喊声也没听到,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又苦大仇深。
刘家父子相视一笑,忽听得旁边鼾声大起,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原来刘大刘树义往日遭禁足,极少出门,更很难有机会乘坐牛马车辆。他刚坐其中,颇觉有趣,但不久就感到枯燥乏味,只想呼呼大睡,可车厢摇晃,加之车轮滚滚有声,他极不适应,虽困倦已极,很想睡觉,却只能闭上眼睛,始终未曾入睡。
直到车辆停下,他实在支撑不住,顷刻间便即睡着,伴随着鼾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