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带着家人进入刘府,刘树义妥善安顿,一直待他们一家不薄,但他想起刘树义的手段,兀自心有余悸,始终相信刘树义并非出于真心,认为这个小魔头只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并且还把自己一家人收为人质,让自己不敢稍有背叛之心。
刘文静还是第一次见小儿子如此疾言厉色的训斥厮仆,不禁感到诧异,但见小刘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却又不似是假,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小刘到底因何事惹怒了他。
劝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小刘近几日为府上忙里忙外,到处奔波,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纵有天大的罪过,也抵了,你就少说两句。”
刘树义双眼上翻,抬头望向屋顶,装作怒气未消的模样。
小刘此刻已明白刘树义的用意,听刘文静不仅称赞自己,还为自己求情,心中喜不自胜。
刘树义见小刘卖力做事,得到父亲认可,也为他感到高兴,低下头来,偷偷对他挤了挤眼,脸露微笑,但随即又恢复到了冷峻的神色。
这一小小举动,对于小刘来说,却比刘文静的开口赞扬更加受用,心花怒放,伸袖拭泪,眉眼嘴角尽是笑意。
刘树义害怕小刘露出马脚,说道:“爹,我有件重要之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先让他们出去吧。”
刘文静点点头。老王不等他开口,抢上两步,扶起小刘,并肩走了出去。
刘树义待二人走远,关上房门,说道:“爹,咱们父子出狱已有些时日,李家二位公子为救刘家,都曾出过大力,大恩大德,咱们该当报答才是。”
刘文静手捋胡须,点头道:“此言极是,但咱们以将‘进军关中、西取长安’的计策和盘托出,他们心有疑虑,不肯按部就班实施,咱们又有什么法子。”
刘树义纠正道:“如今二位公子已跃跃欲试,犹疑不决者只唐公一人而已,为今之计,须得有人前去劝说,只要唐公点头同意,大事可成!”
刘文静一怔,立时便想起了一件事。出狱那日,父子二人与长孙无忌同坐一车,谈论劝服唐公的最佳人选,树义想到了与唐公私交甚好的裴寂,却故意卖个关子不说,这可急煞了长孙无忌,如今想起长孙无忌抓耳挠腮、急不可耐的神色,仍觉好笑。
说道:“我与玄真(裴寂字玄真)相交多年,于他非常了解。咱们将要做的事,对他来说,那就是谋逆造反,他未必肯做。”
刘树义“哼”的一声冷笑:他不过就是胆小怕事,担心一旦举事失败,他今日辛苦得来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又要过会原来的苦日子。他贪财、势利、卖友、溜须拍马,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但这些心里话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的,道:“所以这一次要爹亲自出马了。以二公子之才,想是已经找过裴……裴叔,结果吃了闭门羹,无功而返,之后便将裴叔排除在外。
爹,你这次和二公子联手,定能旗开得胜。嗯,如果裴叔还不肯出山,那咱们再另想他策。有了!裴叔爱财,咱们投其所好,利诱以金银财宝;裴叔胆小,咱们集其过失,威逼以谋反作乱。如若还不行,咱们……”
刘文静早已听得不耐烦,大声喝道:“胡说八道什么,谁说你裴叔爱财胆小了?他只不过是勤俭节约、沉稳谨慎,以后休得胡说八道,特别是当着你裴叔的面。
罢了,罢了,我过几日亲自走一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凭我俩数十年的交情,难道还办不成此事?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刘树义双眼一翻,心里颇不以为然:裴寂这老东西倘若当真顾念情意,将来又怎会落井下石,置你于死地?你如此替他说话,极力维护他,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都说情深意重,敢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有些人却虚情假意,关键时候竟插兄弟两刀。
想到父亲刘文静的不公结局,心中有气,但此刻却无可奈何,就算实情相告,父亲也不会相信自己,难道要说出自己来自千年以后的真相,但会有人相信吗?
既然父亲对裴寂毫无防范之心,那我便多加戒备、小心在意,其实要想一劳永逸,还是借机除掉比较妥当,只是此时此刻,自己既无实力,也无良机,只有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他此次与父亲商量裴寂之事,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让父亲有事可做,不会再干扰甚至阻挠自己的复仇大计。
第二日早上,用餐已毕,刘树义便带着小刘出了府。期间刘文静并非无动于衷,不闻不问,反而劝说刘树义不要出门。刘树义好说歹说,最后连毒誓都发了,这才得到刘文静允可。
先前小刘找寻刘府旧仆之时,便将王二的每日行程查的一清二楚。
刘树义和小刘乔装改扮,暗中跟踪王二,从早到晚,没有一刻稍有松懈,但王二每日不干别的,就是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不是强拿店家货品,便是大吃霸王餐,要不便是动手打人,每日晚上还要到姘头那里风流快活。
跟踪了几日,倒没看到他绑架美女的龌龊勾当。王二每次出行,都会有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保镖随身护卫,想要下手暗算着实不太容易。
刘树义面对困境,并没灰心丧气,白天继续跟踪,晚上则苦思复仇杀人之计。
想过下毒,想过调虎离山,想过借刀杀人,也想过请君入瓮,但一到具体细节,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不能尽善尽美。
他心里明白,杀王二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让他有了提防,再动手可就难上加难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跟踪的第五日,刘树义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