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有些受宠若惊,见刘树义站着,自己则安稳入座,太没规矩,当真如坐针毡,当即便要起身,但刘树义双手齐按他肩头,他又如何能起身?
刘树义笑道:“快说,快说,否则休想起来。”
小刘无可奈何,也顾不上主仆尊卑,说道:“他们都相安无事,如今正落脚在刘府旧宅,至于他们与王二有何仇怨,却并不晓得。咱们虽救了他们性命,但他们似乎并不如何心存感激,态度冷淡,什么也不肯说。”
他对主仆尊卑看得极重,一口气将自己所知尽数说出,想尽早摆脱此刻大失礼仪的尴尬处境。
刘树义听说他们落脚在刘府老宅,大吃了一惊,缓缓站直身子,喃喃道:“那里几乎被烧成一片白地,竟也能住人吗?”
小刘一得自由,赶忙站起,恭恭敬敬的说道:“尚有几间厢房并未倒塌,但断垣残壁,四处透风,此时正值严冬,朔风凌冽,寒冷刺骨,他们如何抵受的住?”话语中大有怜悯之意。
刘树义点点头,道:“也难为他们了,难道你就没从他们口中打听出什么来?”
小刘满腹委屈,并不是他不打听,而是那些人口风极严,不肯吐露真相,说道:“咱们毕竟对他们有恩,其他人倒也心存感激,待我颇为热情。但那为首的叫花儿,众人称呼他为‘乞儿哥’,此人待人凉薄,忘恩负义,不但对我冷漠之极,还阻止其他人跟我叙话,若不是他,我都探出口风了,此人当真可恶之极!”
刘树义笑道:“这位‘乞儿哥’便是那个手提布袋、谎称装满蛇儿的家伙吧?”
小刘恨恨的道:“除了他还会是谁!”言语中充满怨气。
刘树义不但不气,反而对那位‘乞儿哥’大为赞赏,心想:此人机智伶俐,又沉着冷静,处处谨慎,面对突如其来的大恩人,并未忘乎所以,失去戒心,当真难得。小刘固然忠心,但天性良善,容易感情用事,这方面是万万不及他了。
想到此处,将其收为己用之心越来越强。忽然一拍脑袋,心中大叫:哎呦,不好,他行事如此小心在意,又对小刘心怀疑虑,那么落脚之地既然已经泄露,以他的性子,必然会走为上策,连夜搬迁。
当即便要去刘府旧宅相见,但此时天色已晚,马上便到晚饭时间,此刻出门,父亲即使松口,也必问明原由,到时又怎么说?即便敷衍过去,父亲终于同意,却非要派人跟随,那岂不更加糟糕?此事还是先不让他知道的好。
片刻之后果然有人来通知用餐,刘树义虽心里迫切,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吃饭之时亦如往常一般慢条斯理,细嚼慢咽。
用餐已毕,便去了刘大书房,并提前向刘文静做了汇报。领着小刘来到刘大书房,只见刘大趴在桌上玩耍,手中拿着一个木雕老虎,反复把玩,爱不释手,那雕刻栩栩如生,老虎满目狰狞,神情凶猛。
刘大见他进来,眼珠子一转,赶忙抓起木雕,藏在书桌之下,又慢慢的揣进了怀里。跟着双手拿起书籍,接连翻了几页,作认真读书状。
刘树义又惊奇又好笑,也不揭穿,假装没看到,说道:“大哥最近读书用功,那好的很啊,父亲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
刘大此刻似乎神智已复,右手搔头,满脸通红,看起来像是惭愧。
刘树义瞧瞧将小刘拉到一旁,嘱咐道:“你出去准备两盏灯笼,咱们偷偷从后门溜出,小心点,莫让其他人发现了。”
小刘与刘树义相处日久,渐渐心意相通,立时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担心他安危,想要劝其改变主意,明日再去探望。
但转念又想:义哥儿决定的事,劝是劝不动的,王二他们贪图享乐,夜晚决计不会再出来搜捕,想来并无多大凶险。
也不再多费唇舌劝说,当即便出门准备灯笼,只希望早去早回。
过不多时,书房外有人敲门,咚咚两声,声音极轻。
刘树义知是小刘准备妥当,便跟刘大请辞,走了出去。二人各提一盏灯笼,悄悄从后门溜出了刘府。
可他们却不知刘大好奇心起,偷偷跟了出来,竟也出了府。其时满天繁星,星光满地,他倒也不如何害怕,远远的跟在了二人后面。
刘树义所料不错,那些乞丐当真便在收拾家当,打算今晚搬离刘家老宅。
其实他们又有什么家当了,只是对于当晚搬迁,尚有人存有异议,觉得此地甚好,王二又没发现,根本没有搬迁的必要,何况除此地之外,太原虽大,哪里又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为首的乞丐,无名无姓,只因姓孙的一位善人在他饥寒交迫之际,于他有一饭之恩,便自愿姓孙,自号孙乞儿。
他为人机警,觉得白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世上好人少,坏人多,自己一生能碰到一个好人已属不易,怎会接二连三的遇到,先前他已遇到两位大恩人,今日哪会容易碰到第三个。
他素知王仁霸、王二等人阴险狡诈,卑鄙恶毒,甚至怀疑小刘是王家的人,目的便是欲擒故纵,戏弄取乐。
此时房里并非只有白天的五人,另外还有三个男子,一个已到中年,满脸黝黑,肩宽膀阔,神情凄苦。另外两个是一母双胎的兄弟,约十七八岁年纪,二人手捧书籍,在火光下认真研读。
孙乞儿心意已决,极力主张离开。那中年男子颇为赞成,而其他人多少都有些犹豫不决。
其实八人当中,有两个七八岁的女娃,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另有那对双胞胎兄弟,痴于读书,向来随波逐流,从不发表意见,真正拿主意的只四人而已。
剩下的一男一女虽然心中不肯,但他们向来将孙乞儿视为领袖,从不违背其命令,最后也只好妥协。
众人正收拾间,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响,有二人向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