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厉陌的脸又转换成黄小鱼母亲黄柔桑的脸，她捂着肩头，脸上挂下两行清泪：“小鱼。”

此后又变成厉陌，黄柔桑，有时却是一半厉陌一半黄柔桑。黄小鱼没有管远处的剑，只是傻立在原地，呆呆流着泪。“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黄小鱼摇着头，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他望向自己的手，修长而指节有些粗大，却方好能紧紧握住无鬼。“原来，我练了那么久，还不能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吗？”

黄小鱼想起很早很早以前的事。

“此剑无能，此人无用，此生无为。”当年他想拜师到一个江湖门派时，那掌门人看着他和他的木剑冷笑着道出的话，附加在旁众人的嘲笑。是啊，一套基础剑法花了三天都没有记下来的人怎么能够怀着侥幸的心理拿着一柄分明是刚刚削好的木剑拜入剑道？黄小鱼那时候也只是摇摆着身子，拖着脚步一点点走出那个大门，回头最后一眼便是端坐在黄木椅上的掌门捋着胡子看着剑法只需一炷香的徒弟跪下叩见的模样，众人欢欣鼓掌的模样，门口柱子挂着的“放眼天下已无双”“只缘掌中三尺剑”的一副对联。

他抱着剑，浑浑噩噩地走出城外，绕着自己家门口不知何时已走了十圈，瞧见母亲已是收拾行李走的模样，他慌忙将剑收至背后，按住母亲的双手，“娘怎么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黄柔桑看着有点焦急的黄小鱼笑起来：‘小鱼，别以为娘不知道你的事，没有关系，不就是一个门派吗？天下这么大，总会找到一个看的见我家小鱼才能的门派，到时候进入那江湖让天下所有拒绝你的门派好好看看自己可笑的眼光，到那时候再风风光光地娶个全天下都嫉妒的姑娘，那时候娶亲的时候，上面坐着我和你的师傅，之后生两个胖娃娃，一男一女，都教他们本领好让他们不受什么拘束，也不会……”说着说着黄柔桑咳嗽起来，黄小鱼连忙跑到一旁从柜子上取出一个精致的瓶子，从中倒出两粒药丸，放在黄柔桑的手上。

黄柔桑仰头吞了进去，过了会儿剧烈起伏的背部恢复了平静，她面上恢复了平静，露出了一个笑容，“没事了小鱼。娘亲的病只是小事，娘肯定能等到你娶亲那天的。”

黄小鱼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却哽咽着说：“娘，这辈子我一定会有出息的。”说罢扑进黄柔桑的怀中。

黄柔桑拍着黄小鱼的背，江南女子软糯的声音在小屋响起：“别哭了，小鱼。将来可不许让除了娘，师傅还有你爱的女子看到你的眼泪哦。”说罢伸手将小鱼的脸抬起，看着他双目通红，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痕，“安心练剑吧，娘这次带你去一个你爹常念叨的地方。”

黄小鱼浑身微微一颤，转瞬间回到了那个地方，面对着变幻着自己面孔的怪物，而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垂着剑的男子。男子着一身比较花哨的衣服，就是那些刚行走江湖在衣铺掌柜天花乱坠的攻势下大脑发热一冲动便买下的昂贵的行头。他有着一头黑色的碎发，额头上三条醒目的疤痕，一条疤痕穿过浓密的左眉，延伸至鼻梁处，而细眯的眼睛只是漫无目的的看着些空旷的地方，而嘴唇却是被紧紧抿着。

“你是什么人？”黄小鱼悄悄向插剑的地方挪了几步，快速低头看一眼发现自己离剑只一臂之遥，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男子将自己飘忽不定的眼神安置在了黄小鱼身上，黄小鱼顿时感觉自己的胸膛有目光锁定。男子睁开眼睛，嘴巴也不自觉的微微张开。男子开口：“你身上的气息怎么跟黄小鱼那么相似？不过你放心，你可以随意拔剑，我自信天下在我面前能出手的不过一掌之数。而你，似乎差的很远，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黄小鱼暗自提气，提防着眼前男子的一举一动，快速伸出左手握住剑，一种安心感笼罩住黄小鱼，稍稍使黄小鱼有了精神。黄小鱼用眼神示意男子，“你旁边的是什么？”

“哦？你说它？”男子挑了挑眉，而伤疤如同蚯蚓一般扭动了下，他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东西，而那个始终转换面孔的东西终于停止动作，转过头露出一张空白脸，将身子缩成一团，望向黄小鱼，黄小鱼寒毛倒竖，他感觉那个东西在笑。

男子低下身，把剑插进那个东西的身子，那个东西扭动了几下，而剑随着它的扭动一点点进入身体。待整柄剑进去后，那个东西似乎鸣叫了一声，逐渐变化模样，成了与持剑男子一模一样的人。

黄小鱼感觉毛骨悚然，一道寒流流经全身，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握剑的手加重了几分气力。

而在旁蹲下的男子似乎终于把事做完，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而后回答黄小鱼先前的问题。“人们把他叫做很多东西，有些人管他叫做不需要的东西，有人管他叫做可求不可得的东西，而有些人死于这种东西，也有人因为这个站在天下巅峰，有人一夜白头，苦吟一句“无思远人”，而有人却是笑着拥有它一辈子。而它最常见的名字叫做，感情。不然你何以见得那两张脸？似乎那两张脸的主人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哦？通常感情只会显示一张脸，因为啊，寻常人只爱一个人，便是自己，你可倒好，在感情上不曾见过你的模样。这千万年来，让我想想，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点。”

男子的言语让黄小鱼呆住，千万年？黄小鱼吃惊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活那么久！这天下传说寿命最长的便是彭祖，不过八百年寿命。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男子眯起眼睛，在旁的另外一个男子呜咽一声，恢复了原状，蜷缩至角落，“人真的是骄傲自大，古往今来，那么多生命从我这边经过，人不过占一石中的半斗，可笑至极。你当真以为天下只有人？那感情算人吗?当真可笑。”男子说着可笑，可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黄小鱼感觉握剑的手似乎有些僵硬。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那，你们是什么？”

“真是没有礼貌。罢了，给你解释下吧。”男子摇摇头，眼神示意黄小鱼坐下。而黄小鱼只是稍稍放松身子不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