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七月九日,汉东省岛城市北山县一中高考考场。
最后一场考的是英语,十点四十五分,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窗外的蝉“吱呀吱呀”叫得正欢,教室里只有笔尖和试卷摩擦所产生的沙沙声。
考场里三十个考生要么在埋头答卷,要么做完了正在紧张的检查,空气都似紧绷着。
“吱嘎——”
刺耳的课桌移动声打破原本的平静,一个高大的男生受了惊似的,忽然站了起来,眼神恐慌地注视着四周。
周围的同学疑惑地看向他,监考老师也吓了一跳,“同学,你干什么?!”
高个男生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梦……”
另一名监考老师比较镇定,他走过来,看了一眼男生的准考证,“杨思源同学,本场考试还有十五分钟才结束,请你遵守考场纪律,马上坐下!”
杨思源揉了揉双眼,逐渐清醒过来,立即对上了所有人看傻子似的目光。
他想起来了,他在参加考试,这是最后一场英语。
他英语算不错,一个半小时便答完了。
然后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困,便趴在桌上小眯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小会儿,竟还做了一个梦。
梦是好梦,就是后来不知怎么了,美梦忽然变噩梦,他被吓醒了。
他发现他站在考场里,监考老师和考生或紧张或戏谑地望着他,他有种社死后还被公开处刑的赶脚。
面对监考老师的质问,杨思源还算机灵,怕被误会是作弊,忙找了个理由,“报告老师,我要上厕所!”
监考老师面色一紧,抬手看看手表,大概考虑到高考考场上考生上厕所要监考老师陪着,事后还要写报告,程序相当麻烦。
于是试着劝了句,“这场考试还有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同学,要不你忍一忍?”
杨思源佯装无可奈何,“好吧。”
接着他坐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开始检查试卷。
其实没什么好检查的,他以往也不是经常粗心大意的人,做试卷的时候,会的题目自然不必多说,不会的或比较模糊的题目,他都凭第一感觉。
感觉嘛,再检查修改答案,没意思,反而容易越改越错,不如就信这第一感觉,听天由命。
离今年高考结束还有十分钟,杨思源觉得,关于成绩,也就这样了,该努力的他都努力了。
他本就是北山一中、这座县重点高中的学生,班里成绩中游稍稍偏上,二十来名吧,每次考试成绩起伏都不大,算很稳定。
属于考上大学不难,又很难考上好大学的一类学生。
想了想干坐着实在无聊,杨思源忽然又站了起来,“老师,我要交卷!”
监考老师皱了皱眉,“真憋不住了?”
“噗——”
有几个考生没憋住,笑了出来。
监考老师走过来,确认他试卷答完了,名字考号也没遗漏,见所剩时间也不多了,便没说什么,收走了试卷。
杨思源收拾东西,离开座位,走出门口还听他叫了一句,“你们笑屁啊!敢跟老子学提前交卷吗?”
监考老师很无语。
去车棚推了自行车走出校门,杨思源作为第一个走出考场的考生,迎着校门外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家长们钦佩的目光,感觉非常良好。
考完了,高中三年艰苦生涯终于结束了,他心里有种重获新生的喜悦。
他决定去庆祝一下,骑车来到了校门不远处他常去的一家老张米线。
“老张,老样子。”
杨思源进门吆喝一声,把三块钱放在了收银台上。
米线店老板四十几岁,被一个十七八的学生喊老张,倒也不气,笑眯眯地从后厨探出头来,店小二似的唱了句,“大碗米线一碗,加卤蛋加豆腐叶。”
接着笑问,“小杨啊,你这是考完了?考的咋样?”
杨思源找个了角落的习惯位置坐下,上手撕着一次性筷子的外包装,一边笑答,“我啥水平,你还不知道吗?”
老张奉承,“以后我这米线店,要改名状元米线喽……”
杨思源作为熟客,知道人家老板会做生意,随口恭维了一句,自不会当真。
这也还不到十一点,店里就他一个客人,他低头摆弄钥匙扣上的小兵人偶,再抬头,对面不知啥时候坐下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杨思源迷惑地扭头瞅了瞅,店里还有好多空座,不明白这老大爷为何偏跟他挤一张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