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轩,你真的好惨,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说着,在他肩头蹭去泪水。
但在暴怒之中的李子轩,完全没办法去解读殷小妙话里的细腻之处:“有什么惨的,谁还没几个老家的亲戚?小妙,这不是我愤怒的本质啊!”
如果不是担心伤到殷小妙,他真的就冲出去了:“死人仆街老野!有病?!”
“来广州看个病,自己坐高铁上来看了医生,自己回去不行吗?又不是住在长春!”
”还要带我两个堂弟来蹭饮蹭食!”
“但系,大家亲戚,要饮要食,都没问题,又系长辈,我地招呼佢,OK?!”
所谓越说越气,在李子轩身上得到极好的体现,他真的说到后面怒发冲冠了:“凭咩野对我地屋企指手划脚?”他气得发抖,骂了连串的粤式粗口之后,甚至还飚出一句国语,“我他妈给他脸了?”
殷小妙站直了身体,想了一下,按着他肩头说道:“回西关住,眼不见为净。”
“冷静,你要这么想,这是一个很好的籍口,我们又可以躲过去西关半个月啊!对不对?”
新婚的夫妻,但凡不是手头太紧,或是父母年纪太大,否则,当然都不愿意跟父母住。
谁不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听着殷小妙这么一说,李子轩稍微冷静了一点,侧着脑袋一琢磨:
“对!跟我娘讲,我顶唔住六叔公!”
“我娘最怕家里吵闹。这是个办法。”话虽如此,但他仍是一脸的颓丧。
“耶!我们要积极嘛!”殷小妙笑着握紧了拳头挥舞起来,可爱得如是一只小猫咪。
她并不见得真的就很开心,只是如她若不高兴起来,怎么去驱散他的阴霾?
李子轩微微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指着放在床上的狮头:“那它怎么办?”
“放这边了,我们还有刘备狮,关公狮,赵云狮呢!不用怕的嘛!”
殷小妙的语调,似乎几十秒前落泪并不曾存在。
而李子轩其实心底仍对六叔很愤怒,仍然有狂躁的不安。
但他在努力控制自己,努力让自己被殷小妙的欢快感染,以让那种焦抑,尽可能地减退。
“你们又要去西关?叔公过来喔,你们至少陪叔公吃了饭吧?”陈慧珊听着不是很高兴。
一边在戴着耳环的陈慧珊,一边念叨着:“食饭时一家人都到不齐,说出去笑死人啊!”
“轩仔你别甘燥,饮点凉茶,你同阿妙一起,去酒楼打个转,然后你们就走,好不好?”陈慧珊也在努力,努力的维持着她在亲友之中的体面,维持着人情世故的客套,她希望有一个折衷的办法,有两全其美的处置。
殷小妙不断地冲她使着眼色,甚至还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但越是这样,陈慧珊却偏要说下去,她觉得,自己生的儿子,什么脾性,还要听这刚进门不到两年的媳妇?她觉得自己比谁都了解儿子,而李子轩如果能听得进去殷小妙的话,那就更能听得进去她作为母亲,发自内心为了他好的劝说。
直到李子轩梗着脖子说:“好啊!我们去酒楼,走的时候,我们就按在座人头,发起个AA收款!”
“吹!”陈慧珊气得拿着梳子,往李子轩身上砸了过去,“请亲戚食饭,AA收款?”
她有一种无力感,不单因为她能感觉到,李子轩又有发病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不得不承认,殷小妙比起她,更能走进李子轩的内心。
这带给她的挫败感,其实远比李子轩的焦抑,更让她痛苦。
直观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