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关心,阿珍到底消失于何方。
她回头对殷小妙说:“喝。”
殷小妙屯的生普,倒也不是名贵或是年份久远的茶叶。
但都是大厂出品质量有保障,冲泡之下,不过不失的茶香,就在小小的阳台弥漫开来。
端起杯的阿珍,啜了一口茶,突然对殷小妙问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快乐?”
“住在这里的人都不快乐。”阿珍的黑眼圈在她惨白的脸上,并没有如大熊猫一样的萌感。
只有倦意,似乎她呼出的每口气,都带着深沉的倦意。
“住在这里,是没有能力买商品房搬出去。”阿珍放下茶杯,抽了抽鼻子。
只能接着住在祖辈留下的公产房,给政府交一点在这年月来讲,纯属象征性的租金;
或是守着祖上留下的零碎物业,象殷小妙这样,两层半加起来不到五十平方的。
至于租在这里的人?
阿珍回身指着自己翻过来的阳台:“两层半,我们九个人合租,洗手间你不管蹲坑还是洗浴,超过十分钟能被人用各地方言轮着骂死!要肚子不好,都自觉跑去巷口的公厕。”
所以阿珍再一次问:“你也是年轻人,困守在这里,你怎么还有心情喝五六十美元一斤的咖啡;冲一泡得十几块钱的生普?可能交浅言深,但难得有缘,你这人看着是心地善良的,我忍不住想劝一句,不要低头,不要躺平!”
殷小妙静静地听着她说,并没有解释,也没有分辨,只是默默点头和应着。
其实阿珍这一席话,不见得就是说给殷小妙听的,也许,是说给她自己听。
中间李子轩上来过一趟,拿了一些烤串过来给她们佐茶,然后便去找老赵修复视频了。
这些烤串里,有红柳枝的烤羊肉,也有竹签上的烤豆腐,一大袋得有几十串。
一时之间,阿珍还是殷小妙,便觉得这茶喝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于是啤酒的气息很快就在这阳台漫延,和烤串上的孜然味道,有着一种天然的和谐。
“你刚才怎么火气那么大?”殷小妙喝了酒,话便多了起来。
阿珍笑了笑,咬下红柳枝上的一块羊肉,在嘴里用力地嚼着,如是咀嚼她所痛恨的人:
“我在省队拿了体操一级运动员之后,到了16,年纪差不多,感觉出不了头,就退役了。”
体操的竞争是很残酷的,尽管例如丘索维金娜46岁还能拿冠军,但人家可是16岁就世锦赛两金一银——事实上16、17岁拿世界冠军的选手并不是孤例,反而是比较常见的事。
16岁的阿珍,要还在省队出不了头,退役的确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阿珍的故事很简单。
退役,然后依靠着运动员不断突破的那股冲劲,以及在省队队友、教练之间的一些人脉,开始那几年,通过投资珠宝很是赚了一些钱。
阿珍说到这里,灌了一大口啤酒,苦笑道:“那时年轻,觉得赚钱很容易,身边的人都夸我,都说阿珍‘嘹咂咧’!”
于是就不把读书当回事了,很快她就休学了。
“前几年,做水晶,我不知道你玩不玩这个,嗯,我觉得看准了,克里马擦的,就把能搜罗到的钱都攒手里,然后就开始折腾。”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殷小妙说:“你要有玩这个,接着就不用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