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月从屋里出来,取了件银狐皮小袄小心披在我身上,甜甜笑道:“奴婢原也不觉得咱们的屋子简素,如今看过才知这玲珑有致是什么意思。姑娘住着这样又暖和又漂亮的屋子,一定心情愉悦,伤势好得更快!”
“很点眼吗?”我不安的问。
“那倒不会。虽说焕然一新,一眼看去还是姑娘家的闺房,绝无半点奢靡之气。”浊月略敛了笑意,笃定道,“侯爷做事一向极有分寸。姑娘怕恩遇过度惹人闲话,可外人闲话又哪里重要得过您的清誉呢?侯爷懂得您的顾虑,要奴婢说,您只安心便是。”
“话是这样说…只是浊月,侯爷又为何对我一个陌生女子如此恩遇呢?”我纳罕道,“若今日换了你是我,你便能安心领受这份不合常理的照顾吗?”
“奴婢不是姑娘,不懂得姑娘的心思….”浊月嘟着樱唇,舒展了因困惑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但倘若换了奴婢是侯爷,想必也会对姑娘悉心照顾的!”
“这是为什么?”
“因为…受人所托啊!”浊月促狭的咬重了口气道,“流言越传越开,如今蠡府中人都道当日链月山下温将军英雄救美,对您一见钟情,这才将您救回府中托侯爷悉心照顾呢!”
“好你个坏丫头!”我一把抡了个空,苦于身上有伤起身不便,由着浊月笑得花枝乱颤逃了开去,“什么好话,旁人不明是非闲嚼舌就算了,你也当乐子拿来说嘴!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了你——”
“姑娘羞什么呀!”浊月咯咯笑着左闪右躲,不肯服软道,“奴婢与温将军也曾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倒同姑娘有几分夫妻相呢!倘若能结善缘,也算是佳偶天成,想来侯爷也会十分乐意啊!”
“还胡说,你——哎呦!”
“姑娘!您怎么了?”浊月见我一个抬手抻了伤口疼得躬下了腰,忙不迭跑过来扶住我的手道,“都是奴婢不好,您碰到伤口了吗?要不要紧啊!”
“不妨事…不妨事……”我咬牙道,“你这坏丫头,这会儿倒知道来心疼我。刚才见你撒欢倒不见半点害臊,若再有下次,当心我向侯爷告你的黑状——”
“——谁要向我告状啊?”
乍然闻声,我和浊月俱是一惊。放眼向院门口望去,却见侯爷身着一袭家常竹叶青缎绣软烟纹氅衣,正一脸笑意大步流星向我们走来。
“拜见侯爷——”
将将拜倒下去的手臂被侯爷一把扶起。他虽年岁已老,手上力道却未见稀松。我由他搀着动作轻缓的坐回到石凳上,又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小袄。浊月麻利的为侯爷的石凳上铺了一个同我一样的软垫,这才有些羞涩的立在我身后,规规矩矩的不再言语。
“主仆两个适才说了什么这般开心?”侯爷打趣的觑着浊月一分分红起来的双颊道,“莫不是什么闺阁私语,要不怎的我一来反倒拘束起来了?”
“左不过是些外头的闲话,侯爷不必当真的……”我接过浊月盛好的鲜笋汤,摆在侯爷跟前道,“浊月也是看我成日不出这院子着实憋闷的慌,才说了两句逗我开心的。”
“是吗…只是外头的闲话大多不中听,想来你听了也未必开心吧……”侯爷往手上呼口气搓了搓,语意闲闲道,“知道你无聊,我一早进侯府库房挑了几件珍奇玩意儿给你装饰屋子,虽说数量不多,到底也是历年官员进献和宫里头赏下的,你看过可还喜欢吗?”